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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陰謀

    這一下快如閃電,但看那張屠,早已氣絕身亡,一身黑肉浸在血泊中,倒是與案上的豬肉一樣了。

    這邊郭威剛剛殺死了張屠,那邊肉鋪門口便來了巡城的丁壯,見有人殺人,即可上前抓捕。郭威卻把那尖刀往肉案上一丟,束手就擒。

    只見那馮忠寶嘖嘖感嘆:“都頭,這卻是你衝動了啊。”

    郭威微微冷笑,目光一閃,並不答話。

    那帶隊的捕頭向衆位軍官和圍觀衆人一拱手,說道:“當街行兇殺人,此時非同小可,還望諸位與我前去衙門做個見證。”說罷一揮手,身後就走過幾名衙差,將賣肉的夥計一名,買肉的客人一名帶上。然後那捕頭衝軍官一笑:“哪位願意與在下前去大老爺那裏分說一下”

    馮忠寶嘆口氣,上前說道:“小弟是郭都頭的手下,自然是小弟去了。”說完衝其他軍官一拱手:“今日不得與衆位大哥暢飲,改日還是小弟的東道”那些軍官說了幾句叨擾,便紛紛散去。

    這廂捕頭帶着郭威和馮忠寶以及證人,和一羣衙役擡着張屠的屍首,直奔刺史官衙,後面百姓聽說有人當街殺人,一刀殺了城東肉鋪的張屠,轟動得三街六巷無數人過來觀看,不少商販連買賣都不做了,收了攤子跟了上來。

    來到衙門口,捕頭親自敲響鳴冤鼓。原來這衙門口豎立的打鼓,並不是隨便敲的。彼時老百姓告狀,是要在特定的日子,老爺升堂,遞上狀紙,等候老爺問案,只有殺人、盜匪等重大案情,纔可以敲響鳴冤鼓,如果不是,那是要充軍發配的。老爺無論何時,聽到鳴冤鼓響,就是在茅房,也要立刻升堂問案

    這邊潞州刺史許老爺卻不曾在茅房,時值中午,老爺剛擺上幾道小菜,打算喫個午飯,不曾想聽得衙門外鼓聲震天。許大人將筷子一扔,叫道:“哪個不開眼的掃老爺喫飯的興致與我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重重的打”早有下人應了,正要出去,卻被夫人叫住了。夫人款款道來:“老爺且去看看也不打緊,無論如何,制度如此,若是被人告發老爺聞鼓聲而不升堂,也是不美。”

    許老爺無可奈何,只好憋着一肚子的火氣,叫一聲:“更衣,升堂”

    少頃,但見衙門大門轟隆一聲打開,大堂之上站滿了衙役,各個面色不善,手持水火棍高喊堂威,老爺從後堂緩步過來,在書案後坐定,一拍驚堂木,大喝一聲:“將堂下擊鼓之人帶上堂來”那聲音中的火氣,怕是要燒了那擊鼓之人。

    頓時,一羣人擾擾攘攘就走上大堂,紛紛跪倒。

    老爺一看,正是自己的心腹捕頭,心裏更是惱怒:“你這廝不好生喫飯,卻無事生非莫非是看老爺今日心情好”

    捕頭趕忙上報:“老爺,非是小的無事生非,今日小的巡城,卻在城東肉鋪”於是將事情一一道來。

    聽聞出了人命大案,老爺這才點點頭,吩咐手下:“叫仵作去驗屍。”那張屠的屍首擺放堂下,仵作驗明報來:“老爺,小人查的明白:心口上一刀,立時斃命,並無其他傷痕,乃是被人一刀殺死,好快的一刀刀法精準無誤,一刀正中心臟”這仵作不知是不是俠客出身,正想要誇讚一番殺人的刀法,卻被老爺叫住:“好了好了,你且退下,將驗屍結果寫好報來就是,少在這裏羅唣”

    轉過頭,老爺又問了肉鋪的小夥計和買肉的客人,均陳述了自己所見,與前文一致。老爺點點頭,看向了馮忠寶:“賢侄,你因何跪在堂下”馮忠寶說道:“老爺,這人犯乃是節度使大人親衛營中都頭,小人是他手下,今日恰好遇到,特來做個見證。”

    許刺史點點頭,說:“你且道來。”

    馮忠寶道:“大人,今日我與營中同僚閒來無事,正要去城中酒樓喫酒,卻看到這郭威,正在買肉,與賣肉的張屠起了糾紛,郭威一怒,就把這張屠一刀殺死。”

    許刺史轉過頭問捕頭:“可是如此”

    捕頭連忙回答:“回稟老爺,小人去的時候,只見到這郭威手持尖刀,那張屠胸口中刀,已然氣絕身亡。”

    許刺史一拍驚堂木:“郭威,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何話說”

    郭威冷笑一聲:“某沒有話說”

    許刺史緩緩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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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既然如此,按律,殺人者死,當街殺人,罪加一等,無需上報,斬立決”說罷,抽出一支火籤就要擲下。

    這時候,滿堂人鴉雀無聲,只聽得郭威說了一句:“刺史大人且慢”

    許刺史收回手,差點扭傷了手腕,怒道:“方纔你不是認罪了嗎還有何話說”

    郭威從腰裏摸出來一面腰牌,啪的一聲扔在地上,冷着臉說道:“殺死張屠這罪,某家是認了不過,某要提醒許刺史,某家乃是節度使李帥麾下親衛營都頭不知許刺史,可判得了某的罪過嗎”說罷,嘿嘿冷笑。

    一席話,讓許刺史愣住了。原來今日營中放假,郭威並沒有穿軍服,一身布衣,平民打扮,也不曾有人告訴許刺史,這許刺史真不知道郭威還有這等身份。看當堂衙役撿起腰牌送上來,驗看過後,當真無誤,確實是節度使親衛營都頭,這下子,許刺史心裏犯了猶豫。原來這五代時期,最是亂世。亂世中有兵有權纔是王法,往日裏的法律,都抵不過軍閥們一個命令,更何況,軍中確有規定,若軍人與平民有了糾紛,地方官應鎖拿送至軍隊,自有軍法審理,地方官員,無權審判。

    看到許刺史陷入了深思,馮忠寶暗暗給刺史背後的押司使了個眼色。那押司微微點頭,俯身過去在刺史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許刺史頓時如釋重負,一拍驚堂木:“咄事涉軍法,本官自然判不得你,可自有能判你之人來人,給本官去請李節度”

    早有衙役飛奔出去,郭威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可一轉眼,卻看到馮忠寶臉上非但沒有緊張,卻是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心中不由得起了疑心。原來,這郭威早就料到今日這事,必是這馮忠寶設下的局,但想到之前與節度使的交情,節度使對自己的倚重,想來這張屠也不是什麼好人,應該並無大礙。可是,爲什麼這馮忠寶

    他一擡頭,看到周圍這些人,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這馮忠寶心思居然如此之深如今大堂內外無數百姓,加上證據確鑿,就連節度使李繼韜,怕是也不好公然袒護自己怪不得不曾按照規矩將自己送到軍中,卻將節度使請到這裏

    郭威的腦中飛速想起來,迅速鎮定下來,拿定了主意。

    不多時,一隊親衛營的騎兵飛馬前來,在刺史衙門前下馬,把百姓分開,節度使李繼韜來了。今日李繼韜並未披甲,作文士打扮,一身淡青長袍,內穿白色中衣,頗像一個文生公子。李繼韜年歲並不大,只是三十歲上下,這一登場,若不是前方的親衛,倒很有些翩翩濁世佳公子的做派。

    許刺史降階相迎,李繼韜並不推辭,昂然而入,在公案後坐定,許刺史坐在旁邊。李繼韜左右一看,問道:“許刺史今日請我來刺史衙門,有何要事”許刺史連忙拱手:“李節度,今日乃是爲了潞州軍中,您麾下親衛營都頭郭威當街殺人一案”

    堂上端然穩坐的李繼韜就是一愣,這才發現堂下跪着的郭威。聽完許刺史和仵作證人的證詞,許刺史說道:“此事證據確鑿,郭威也黯然認罪,只是涉及軍中,不得不”李繼韜一揮手,打斷了許刺史的話,轉過頭問郭威:“郭威,我再問你一遍,你可認罪”

    郭威昂然答道:“李帥,末將認罪”

    李繼韜站起身來,幾步走到近前,衝着郭威就是一腳:“好你個郭威平日裏本帥對你何等器重,你竟做出此等事來,卻是將我置於何地今日,我也保你不得許刺史,此人該當何罪”

    許刺史答道:“按律當斬何況此人”

    李繼韜不待許刺史說完,就下了命令:“好,那就依了許刺史,三日後問斬,懸首城門”說罷,一揮手,率先下堂:“把這廝給我押回去,先打五十軍棍,三日後再砍了他”

    “是”自有身後親衛護衛李繼韜出衙,又有數個親衛把郭威扶起來,押了出去。

    看已經結案了,百姓們也紛紛散去,回家喫飯去了。許刺史大老爺看看堂內,人犯都不見了,還審個什麼勁,又一拍驚堂木:“退堂”

    剛站起身來,卻見一個親衛去而復返,拱手問道:“大人,依軍法,犯軍的腰牌,卻是要收回。”

    許老爺滿心不耐煩,一揮手:“給他給他”

    待那親衛離去,大堂內也空了,許大老爺一拍肚子,小聲說了句:“不知道老爺我最愛的人蔘鴿子湯涼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