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水銀:伏間的女仵作 >第四十九章:絕命請求
    於是,水銀接着說道:

    “屍斑處於墜積期,按壓退色或消失,再按又重現。因屍體的位置被移動過,屍斑多集中在下肢。

    死亡時間大約在:昨晚卯時半刻至晨時一刻。”

    說到這兒,水銀停了停。

    死者的身體並不是兩腿併攏或分開,而是一腿縮,一腿直,呈蹬狀。

    雙手高舉分開。

    這是死者死前精神高度集中,死後屍體出現痙攣的症狀,而後恢復到死前的形態。

    那麼……

    她強忍着不讓自己胡思亂想。

    視線轉去死者的身體部分。擡起死者右手的手掌,明顯可以看見那食指上有被咬破的噬痕,很深。

    再將左右兩隻手都擡起,觀察。

    死者的兩根食指第二骨節、其餘手指根部、及兩根大拇指的內側,有明顯的劃痕和勒痕。

    手掌內的肉,被指甲掐得血肉模糊。

    指甲縫中,碎屑、血沫卻並不多。

    脖頸被勒出的痕跡周圍,也只有輕微的抓痕,破皮少。

    她輕輕將死者的手掌放下,站起了身,走到死者的腳後,蹲身查看了下他的腳掌。

    已經過了好幾個時辰,右腳掌前端部分,呈現出了明顯生前用力踏物的痕跡。

    看到這兒,水銀的心裏全明白了。一時牙齒有些哆嗦,眼裏,幾欲涌出水花。

    她垂下頭,假裝還在仔細檢查死者的腳跟,心裏,在用盡全力、將這洶涌而來的悲傷強壓下去。

    腦子裏清楚地知道:這人,是自縊的……而且,他爲了防止在死前掙扎,強行掐住掌心,控制他自己的雙手不要去拉繩索。

    這得需要多麼大的毅力和決心,才能完成的事情……

    水銀連想都不想。

    十幾息後,她強壓住內心中的悲痛,起身,再沿着空曠的、什麼也沒有的屋內走了一圈,觀察着牆壁,然後,站在一處用血畫出的一幅畫圖前,站住了腳。

    那是一枚火焰紋,是敖國的旗幟圖畫。

    但與旗幟上不同的是,在這枚火焰紋的底部,有個明顯的,比火焰紋更粗的一個X。

    就這麼看過去的話,像是火焰架在柴堆之上。

    “敖國的標誌,細作畫這個沒什麼稀奇。就是我也沒搞懂,爲什麼他要在這下面加個X。是想讓火變得更加旺盛的意思嗎?”

    司寇繼昭走近前來,也看着那幅血圖,說出了他心中的困惑。

    水銀聽後垂眸,似乎在思索的樣子,然後輕聲答道:“或許,他是把自己當成了柴吧,意思可能是爲敖國燃燒和奉獻。”

    但是她心裏知道,不是!或者說,不僅僅是!

    死者是以一種毅然決然的方式吊死了他自己!

    那麼,這個X就代表着……

    她能說出口,她看懂了嗎?

    不能!不僅不能,她還得照着死者的意思去做!

    爲了敖國,爲了那些願意爲之犧牲、爲之燃燒生命的所有人!

    打定主意,水銀轉過身,正視着司寇繼昭道:

    “驗屍記錄暫時到這兒,從表面各種症狀來看,死者的確是死於自縊。

    但是,他脖頸的抓痕較少、較淺,雙拳死死攥住,都不去扒脖子上的腰帶,爲什麼?

    是沒有力氣?舉不起來手?

    我需要剖驗,驗他在臨死之前,是否服用過什麼麻痹之類的藥物。”

    她現在得用這個做藉口,儘量給自己爭取點兒後面行動的時間。

    “剖驗?”

    司寇繼昭及所有聽到這話的人,張張嘴,再張張嘴。

    “這是什麼驗屍之術?本官並未……”

    水銀擡手打斷他,邊說着邊走出屋淨手。

    “藥物都是喫進身體裏去的,不剖開五臟六腹,如何驗得明白?

    是什麼藥物?喫進去了多少?死者死前喫的是什麼?在胃內又腐敗成了什麼樣子?

    這些都更有利於判斷死者最詳細的死亡時間,縮小嫌疑範圍。

    有些人屬於死後被灌的藥物,不剖開,就沒法看到那藥物到底有沒有進入胃臟。

    這些都不驗個清楚明白,如何能還死者公道?”

    說完,正正地直視着司寇繼昭的雙眼,繼續道:

    “大人沒有見過、沒有聽過,並不表示不存在、或是不能存在。

    民女的師尊說過:從頭到腳、從外而內,越詳細、越能弄清楚死亡的真相。

    這,纔是破案的關鍵所在!

    大人自己慢慢想吧,民女告退。”說完拱手行禮,轉身就走。

    “慢着!”

    被說得一愣一愣的司寇繼昭見狀回過神,連忙出聲將她喚住。

    “剖驗就剖驗,本官准了!”

    水銀回首側望着他,認真的道:“我餓了。”

    司寇繼昭怔住。

    幾息後,一拍腦袋,大聲吩咐周圍的人道:

    “趕緊把這院子堂屋旁邊的側臥收拾出來,收拾得乾淨一點,去弄……去外面最好的酒樓,買桌上好的席面。

    屋子裏要有整潔乾淨的牀榻,讓東方姑……鄉君小憩一會兒。”

    剖屍是個體力活吧?他砍人一刀都要費不少力氣的。是得先喫好、睡好,養足了精神纔可以。

    此時他纔想起,現在這處三進小院,裏裏外外的人中,沒有一個下人……他常年爲案子四處奔波,很多事都是自己做。

    也不知道自己手下那些只會跑跑腿、打打拳的隨從們,懂不懂怎麼才能收拾出一間、能讓姑娘家住得舒服些的屋子。

    一時竟然覺得有些窘迫。

    水銀看着司寇繼昭不太自在的樣子,微微笑了笑道:

    “大人,那些個瑣事,讓我的丫環跟着你的人去整理就好。

    您,不若趁着此時,帶民女參觀一下這座院子?感覺這兒雖然不大,但也精緻雅趣。

    民女也不想在這傻站着,去走走,可好?”

    司寇繼昭聽聞,急忙點頭,“好,我這就帶鄉君走走。”

    走走好,走走好,站在這乾等,自己的眼睛和手腳都沒地方放。這姑娘還真是體貼又細心。

    於是,倆人便“遊”起了這座三進的小小院落。

    司寇繼昭邊在側前帶路,一邊開口介紹。

    “我府上離着刑獄衙較遠,又因我總是要四處奔波,往來不便,我便在此購置了這座小院。反正就自己,也只偶爾回來睡一晚,便缺東少西的,下人們也沒配置,讓鄉君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