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水銀:伏間的女仵作 >第三十六章:備毒嫁禍
    水銀什麼都不想解釋,她擡手捂住布巾,長長地吐出口氣,用力按了按眼睛,坐起身。

    “走吧,下去看看那幾名病人。儘快讓他們恢復傷勢。明日一早我就先進宮,你別跟去了。守好他們,再做好送他們出城的準備。最遲明日午後,我會邀請司寇繼昭,陪我出城轉轉。你記得將他們提前藏在我的馬車裏。”

    大搜捕嚇到她了,城裏氣氛壓抑,她又連着驗屍,還進宮受到帝威壓迫,出去透透氣,很能說得過去吧?

    那兩名被救出來的“自己人”,因長時間受到酷刑的折磨,身上幾無完好。

    水銀已盡全力施救。目前外傷都還恢復得不錯,就是內傷還有些麻煩。她帶着畫眉,一直忙到了天光見曉。

    囑咐畫眉找出一盒珍珠簪飾。

    這些小飾品有的是固定的月牙形梳簪樣式,大小不等。有些則是散的,一顆一簪,可以隨意地插在發間,沒有固定的形狀。

    她先是挑出一件梳簪樣式的,上面鑲的有12顆珍珠。再比對着上面珍珠的大小、顏色、形狀,再挑出12顆散簪的。

    拿出其中散的一顆,使極細小的工具將其內部掏空,再將昨晚在牢院時下過的毒粉,灌入其中,再用掏出來的珍珠粉末,封住。

    靠在椅子裏小眯了一會兒,緩了緩疲累,便強迫自己去沐浴、洗漱。梳髮之時,將那12顆散的照着排簪的樣式插入發間,再將排簪收入袖中。

    今日的事還有許多。她不能懈怠。

    南宮宇倒是睡了個好覺,一早起來就收拾利索,精神抖擻地騎着馬兒出發,他要去接東方姑娘,並陪同其一起進宮謝恩。因爲聖旨是他給求來的,也是他去宣讀的,這件事,就得他去做。

    其實他是覺得,去不去宮裏磕這個頭真的很無所謂,反正他皇祖父也完全沒把這麼個女大夫放在眼裏。不過規矩就是規矩,總是得要遵守的。

    他也是想借這次的便利,順便去看看他的皇祖母。二皇孫南宮禮從封地調回都城了,最近上竄下跳地四處跟人來往交際,熱鬧得不行。他得去找皇祖母討個章程,摸摸那南宮禮是怎麼個路數。

    雖然他平日裏進宮也比較方便,但毫無由頭地去見皇祖母,卻是不行的。畢竟後宮可不是他們這些成年男子能隨意踏入的。

    今日若是以東方姑娘給皇祖母瞧病爲由,應該不會受到什麼阻礙。

    想到這兒,南宮宇打馬的速度就加快了幾分。

    去到奇聞藥鋪,一進大堂,就看見他要接的人,正身着寬袍大服,站在藥鋪櫃檯後,整理着藥材。便上前道:“鄉君竟起如此之早?”

    水銀回眸。見到南宮宇來了,臉上浮現幾分溫婉的笑意,行過禮後道:“有勞宇世子爲民女操勞,這般早的天色便出動大駕,實不敢當。”

    南宮宇一時被那如水的笑容晃花了眼,又聽對方稱呼自己“宇世子”,心內更是高興。可見她已將自己視爲了“友人”,再不那樣冷漠生疏了。這可正正中了自己的心意。

    “鄉君不必客氣,你既已稱呼我爲‘宇世子’,便不必再如此生分客套了。日後,我也稱呼你爲‘楠嬰姑娘’,可好?”

    見對方衝自己淺笑頷首,南宮宇高興地在原地蹦了蹦,忽又道:“姑娘容色絕佚,此時卻稍顯疲態,不知所爲何故?”

    “非是疲累,”水銀保持着臉上的笑意,繞過櫃檯,走到堂上,與南宮宇對面對站立後,再道:“民女出生微賤,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能得見天顏,故心中惶恐,以致一夜不能成眠。宇世子能否再稍待片刻,民女去補個妝容,總不好就這樣進宮面聖。”言罷,行禮告退。

    南宮宇一直看着她上樓、進屋關門後,方纔收回視線。想到她那樣一個看似清冷、孤傲的女子,在自己和司寇繼昭面前都坦然自若,居然也會懼怕進宮而一夜未眠,心內暗覺好笑。

    如此足見天家之威。感慨了一瞬,忽然想到了個主意。待再見到東方姑娘下樓之時,他便開口道:

    “我爲姑娘討得的鄉君稱謂乃是虛銜,拜不拜見帝王都不打緊。待你隨我入了宮,我便去上述一聲,改由我皇祖母接見你即可。如此,你是否會覺得更好些?”

    水銀聞言,微微歪頭,眼神中綻放出一抹驚喜,面上卻又帶了兩分猶疑地道:“如此當然甚好,可行否?”

    “可行可行,小事兒一樁,包在我宇世子的身上!”南宮宇見狀,急忙拍着胸脯保證。

    換來姑娘盛顏一笑,南宮宇竟覺恍眼,頓時有了上刀山、下火海的勇氣。心內慨嘆:難怪紅顏多禍水啊。連自己這等浪蕩公子哥兒,都幾乎被那一笑,迷了心智。

    他望向大門,做個了請的動作,然後自前帶路。

    水銀跟着他,心內卻暗凜。這南宮宇,果然不是個好相與的。自己難得利用容色迷人,他卻毫不癡迷。由此,更堅定了破壞對方登基的決心。

    出了門後,上了畫眉趕來的馬車。南宮宇則仍舊騎馬,跟在馬車旁邊。

    一路之上,南宮宇都在眉飛色舞地描述着宮中的各色景緻。水銀則隔着車窗簾安靜地聽着,聽着自他嘴裏,將那龍潭虎穴的皇宮描繪成天上人間的仙境。

    也真是難爲對方了。這是怕她進宮後會太過拘謹吧?

    想到這兒,水銀心中微曬。她水銀即便是從未進過宮廷內院、見識過皇家氣派,但那些個金碧輝煌、尊榮華貴,在她的眼裏,都只不過是累累屍骸,除了冰冷,就只餘酷寒。

    到了高大的宮門外,水銀下車,南宮宇跳下馬,向守衛們出示過令牌之後,再引領着她邁了進去。畫眉自是不能再跟的,便驅車避到道旁。

    過了宮門後,南宮宇的嘴仍舊未停,一邊頭前走着,一邊手指着空空蕩蕩、又長又直的宮道,說着他曾經在這兒、那兒發生的一些趣事兒。

    水銀並未捧哏,她只安靜地聽着、走着。眼神始終淡淡地看着前方。

    待過了二門,南宮宇側身,對她指着一側的涼亭說道:“你可在那兒稍等我一會兒,我去面見過陛下,再帶你去見我皇祖母。”

    水銀頷首,望着他的眼神裏,隱含期待。

    南宮宇瞭然,笑着大步離去。

    水銀望着他的背影,臉上的表情絲毫未變,直至她轉入涼亭,站在亭柱後,嘴角的淺笑才漸漸消失。

    皇宮,是個喫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誰也不知道這兒的角角落落裏,會隱藏着什麼人、什麼事。即便此刻看着四下並無他人,她也不能暴露出任何破綻。

    “學亭畫柳入美人,絕城傾世出梅橫,小美人兒,你自何方來?”

    忽聽有人聲,水銀側目便見,一鳳眼藍袍、年輕公子,手執摺扇,從亭旁一株梅樹後轉出,朝向自己行來,邊扇邊說道。

    水銀觀其衣飾華美、骨骼精健,眼下卻略有浮腫,眼白也較爲渾濁,便知對方身份貴重,卻言語輕浮,實乃貪花好色之人。遂不欲與之糾纏,衝着對方微施一禮後,便轉身走出小亭,往宮道行去。

    “小美人兒,本王問你話,如何不答便走?當心本王治你個藐視皇權之罪哦~~”

    南宮禮在封地時,與父親安王爺整日無所事事,除騎馬射獵外,就是留連楚館青樓。直致他父王意外墜馬身故後,他便繼襲了安王的爵位,還被皇帝陛下給招回了都城。

    今日早朝時,陛下已爲他安排了差事。他得意幾位已成年的皇孫中,唯他已從世子變王爺且有了差事在身,便不想那麼快出宮,入了林中四處賞景。

    竟不想,突見美人身姿絕妙、容顏傾世,遂心動神搖間,不覺開口詢問。卻見美人面容清冷,不答反離,便追了上來,擋其去路。

    水銀雖不識此人,但這是皇宮,且已進了二門。能在此處自由行走,還敢出言輕狂,又聽對方自稱本王,年紀上卻應該只是皇孫。她隨即想起坊間有關安王爺身浮腿軟、墜馬竟亡,而後被其子承襲了爵位的傳聞。

    便知,這人應是傳聞中才襲爵不久的南宮禮。

    眼見前路被阻,她腳下退後兩步。清冷的眼神直視對方的雙眼。

    “皇宮謹肅,請王爺自重!”

    言下之意就是:此乃皇宮重地,肆意調笑在這兒出現的女子,實屬不當。還請自重身份,免遭禍殃。

    她是想假裝自己是個什麼了不得的貴女,提醒對方多注意一些,以期能唬退此人。

    誰知,這南宮禮非但沒有被唬住,反而色膽迷了心智,聞言“哈哈”大笑着,再次迫來。

    “小美人兒,莫唬本王。此乃皇宮前庭,並非宮闈後牆,且觀你身上妝服,實非大富大貴、更非皇眷世秀,聽聞都城出了名絕美的女神醫,被那南宮宇討得旨意封爲鄉君,恐怕,就是你吧?

    區區一個民間大夫,不過偶得一鄉君虛銜,便想在本王面前擺譜?哼,本王瞧得上你,就是給了你天大的福面,還不快快近前!

    如能討得了本王的歡心,瞧在你那傾城容顏之上,一個側妃之位,不比你那個什麼用都沒有鄉君強上百分?”說着,便伸手要撫上美人兒的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