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水銀:伏間的女仵作 >第四十八章:擦肩而過
    夏明翰全自知沒理,抱着腦袋也不敢反駁。

    他是性格衝動了點,但是一個小女人敢跟男人們犟嘴還還手,就該打!

    可誰知歐陽大師兄居然就爲此罰他們,還一罰就是這麼久。

    想想就鬱悶!他恨恨地道:“早知道就告訴家裏,派人弄死那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咱們也算出了口氣!”

    “行了啊你。還跟個女人沒完。人家現在早不知道跑哪兒去了。”古華鑄禮又敲了他一下說道。

    司馬儉接過話頭。”別說當時咱們誰都沒想到這茬,就是現在想到了,又要去哪裏尋人?”

    “噯?你們還記得那兩個僧人的話嗎?說那個女人是什麼來着?東方神醫?東方鄉君?這樣的人,應該在聚城可以打聽到吧?”万俟顏聞言,忽地一拍桌面提醒道。

    有道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有了那女人的名頭,還怕找不着人?

    “我看你們還是被罰得太輕!還想着收拾人家呢?當時是我們自己誤會了人家的笑聲。結果打還沒打過,還要追去聚城就太丟人了!行了,喝酒喝酒,別盡說些不高興的!”古華鑄禮提起酒杯,止住他們的胡思亂想,提議道。

    幾人想想,覺得有理,便換了話題聊了起來。

    屏風隔開的另一邊,一個黃臉病弱的漢子,將桌子上的一壺好酒慢慢地倒在了地上。

    倒完後,漢子還用茶水涮了涮酒壺,也全都倒去了地上後,起身離去。

    安靜地走在大街上,去到家客棧,要了間上房。

    進門點了兩顆水煮蛋,一大碗麪條、及一壺水酒。

    小二很快就送了來,同時還送來了一桶熱水。

    漢子關好門,去沐浴之時,卸掉了妝容。

    坐在浴桶裏,水銀認認真真地梳着長髮,輕聲念道:

    ”一梳梳到尾,順心又如意;

    二梳梳到尾,平安又喜樂;

    三梳四梳,吉祥富貴;

    五梳六梳,健康長壽;

    七梳八梳,嫁……家父安康,家庭和睦;

    九梳十梳,十全十美。”

    然後盤好發,摸出早先在首飾鋪子裏買的玉簪,簪進發間。

    今日,她及笄了。

    不是東方楠嬰,而是她水銀自己,及笄了。

    若是在家中,該有德高望重的老婦人爲她梳髮,爲她念這些,再有身份貴重的婦人爲她的發間簪上金步搖。

    現在,只有她自己,而且,連這隻簪子,都只能用延國的玉花簪……

    收拾好自己,收拾好心情,水銀穿好衣衫坐去桌邊,給自己斟滿酒,說聲:“生辰快樂!”

    一飲而盡。

    今日,愚山上,沙棘會收到父親給自己的生辰禮物吧?會收好等自己回去看吧?

    會是什麼呢?

    往年都是父親他親手雕刻的小玩具,今年,應該不一樣了吧?

    她心裏想着,手上剝開蛋殼,一口口地喫。

    一口口地喝酒、吃麪。

    兩日前,傷口恢復到差不多的水銀,終於在雕兒們的幫助下,尋了條路爬出了崖底。

    回到這蘿城,改頭換面後打聽到,回宣書院的學子們,最喜歡去的酒樓,便日日等在那附近。

    今日,終是讓她等到那天的幾位學子,便跟着進去,坐在他們隔壁。

    那壺酒,就是爲他們準備的。

    誰知,一聽之下才明白,紅柳之死,與他們無關。

    或者他們在說假話?有人偷偷在暗地裏告訴了家人?

    有可能,但可能性很低微。

    所以,她暫時放過了他們。

    那麼,現在只有一個可以懷疑的目標了,就是那個謫仙般的男子。

    謫仙?她心裏“嗤”了一聲。

    至於他們說的大師兄,恐怕是聽聞或者旁觀到了那日的事情,故而爲此懲罰他們吧?

    與自己無關。

    蛋喫完了,面喫完了,酒也喝完了,紅柳爲什麼還不來找她討紅封?並且道恭喜?

    她家小姐喝醉了不知道嗎?人呢?

    轉頭四顧,一時淚如雨下……

    次日,瘦弱黃臉的漢子,揹着個簡單的小包袱,退了房,去買了匹馬,騎着慢吞吞向着城外的方向而去。

    她要一路聽聽看,那麼一個謫仙般俊美的公子,只要出現在大街小巷,必然會引起圍觀和追捧。

    只要有人議論,她就能尋個方向去找到他。

    可惜,有關於那樣的人物,什麼議論聲也沒聽到。

    水銀判斷,那人之前應該只是路過的蘿城,所以都過了十數日了,在不斷有新話頭的衝擊下,的確不會再有人談論。

    她不由地想到:那天,那人也是出城後無意中跟着自己了嗎?見到她和紅柳出了危險,便趁機落井下石?

    無論是哪種,她水銀都要替紅柳報仇,她一定會找到此人!

    殊不知,她想找的人,不但是故意追她出的城,而且還是經常出入蘿城的人,甚至,就是那些人嘴裏說的歐陽大師兄!

    ……

    回宣書院就在蘿城外不遠處一座山的山腰上,歐陽仲錦每日裏下山釣魚,將魚送去這座城池裏、一套三進院的小院中去。

    那兒,住着因丈夫意外去世,依靠祖產活着的、雍容典雅的夫人宇文氏,及其膝下唯一的女兒,宇文麗清。

    宇文麗清,年方16,人如其名,十分的美麗清純。

    明眸善睞,手如柔荑,膚如凝脂,文文靜靜,柔柔弱弱。

    只因患有啞疾,便日日呆在家中,極少出門。

    偶爾的一次出去觀燈,便遇見了歐陽仲錦。

    歐陽仲錦在那次燈節上,於燈火繁華之間,一眼便看中了她,從此心神爲她牽絆。

    可惜,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家世淵源,他都不可能娶了她,充其量,最多也只能納她爲小妾。

    他不忍如此待心上之人,便只是日日以送她喜歡喫的魚爲藉口,登門拜訪,絕口不提婚嫁之事。

    而宇文麗清也一眼就把他放在了心裏,然她聰慧又敏感,知曉歐陽仲錦的爲難,也絕不開口相提。

    雖然,她並不介意自己爲他的妾,卻亦不忍令他沾染俗世塵埃。

    她是個患有啞疾之人,只想看着他的那份純潔淨朗,不想他受到世人的指指點點,更不願看到他爲難。

    她捨不得。

    倆人便如此這般,一個日日送魚,一個默默地期待着他的到來。

    宇文氏,自是將這一切看在眼裏,有心反對,無能爲力。

    自打女兒見過那歐陽仲錦之後,一顆心就再拔不出來了。

    滿心爲女兒盤算,想用豐富的嫁妝,將她嫁入平常人家,過平凡日子的宇文氏,苦口婆心地勸說了很多次,也曾將歐陽仲錦打出門,但都沒有用。

    歐陽仲錦有功夫在身,她於前門將他打出去了,他就會半夜爬牆。

    雖然依禮未對自己的女兒做過什麼,但是,這還不如將他倆於白日間,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看着來得放心。

    於是,三人就這樣莫名其妙地相處着。

    頻繁出入蘿城的歐陽仲錦,自然再引不起人們的什麼轟動和圍觀。

    再怎麼好看的花兒,天天看、天天說,也會膩的。

    水銀自是不知這些,就錯誤地判斷成了,那人只是路過蘿城。

    沒有聽到什麼有關的議論,水銀便騎着馬兒,去找了家鏢行,付錢請人將她護送回聚城。

    現在她的每一步都要謹慎小心,再沒人護在自己的身邊了。

    正行間,忽聞街邊有哭泣之聲,水銀循聲望去。

    就見一家藥鋪的門外,一着破舊粗布衣衫的年輕婦人,正抱着個幾月大的嬰兒,拼命磕頭哭求。

    “掌櫃的,求求您,行行好,救救我家孩子吧。他還那麼小,不能就這麼沒了啊。

    求求您行行好吧,所欠的銀兩,我會努力償還的,一定會還的,您先救救我的孩子,求您了。”

    “砰、砰、砰”地磕着,每磕一下,額頭都有鮮血流下。

    水銀本能地動動了十指,卻只是握緊了馬繮。她收回視線,驅馬離開。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要找的人,正從她身後不遠處的一條小巷中繞了出來。

    歐陽仲錦正好從宇文麗清那離開,準備回書院。

    聽到婦人哭求的聲音,歐陽仲錦無意識地往那邊瞟了一眼,收回視線時,莫名覺得不遠處馬背上的男子,背影有些眼熟。

    他也沒往心裏去,以爲只是書院中的某個學子,轉頭去往了另一個方向。

    他的宣紙用完了,得去買一些。

    於是,這倆人便擦肩而過,各奔東西。

    馬背上的水銀,要是知道,只要自己一回頭,就能看到“心心念念”想找到的人;

    要是知道,只要自己願意找人隨便地打聽,就能有那仇人的消息,之後的許多事情,便會不一樣了。

    可惜,人生難有早知道。

    她沒有打聽,只是因爲她並不想多說話。她默默地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世界裏,不想輕易開口。

    其次,她忽略了一件事,忽略了她並沒放在心裏、也沒徹底融入的一個姓氏。

    第一次見到那人時,那人對自己的稱呼是:“東方神醫”!

    如果她能想起這個關鍵,便能明白,那些學子嘴裏所說的大師兄,就是自己要尋找之人!

    其實最主要的,則是因爲她判斷失誤,以爲聽不到旁人的議論,便把那人當成了個過路客,從而完美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