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水銀:伏間的女仵作 >第八十一章:邏輯完美
    下了早朝,轉了幾圈,最終還是沒能忍住的司寇繼昭,衝回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他一腳踹開正要從火盆裏提起烙鐵的手下,踩着地上分不清是血還是水的泥濘,衝上去把皮開肉綻、血肉模糊、渾身溼漉漉的人解了下來,側放在地上。

    就要脫下身上的大氅將人圍住,卻被拒絕了。

    水銀用盡氣力擡手擋住了他的舉動。這一動作,讓後背的血,流得更急。她大喘息了幾口氣。

    審訊並沒有結束,她也不需要那短暫的溫暖,否則,再次面對的時候,她怕堅持不住而崩潰。

    看着都落到如此田地還依然倔強的東方楠嬰,司寇繼昭都給氣笑了。

    他擺擺手,讓手下的人都出去,並關好門。再蹲下身,對着地上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說道:

    “我知道歐陽仲錦是被你害死的。你說了,就可以不用再受罪;你不說,我也可以直接將你打入大牢,關到你死爲止。

    你明明知道的,可你還在硬挺。有什麼意義呢?

    我司寇繼昭不是沒有心的人,自打認識你以來,你就幫過我很多。還救過我、救過我的妹妹,你總要相信我,即使你說了,我也會保住你的命的。

    爲什麼要死扛?爲什麼連這點信任都不肯給我?難道我們一起查案、一路同行、一起面對生死考驗的情誼,真的在你的心裏一點兒份量都沒有嗎?

    你知不知道看着你這樣,我……東方楠嬰,你到底長心了沒有?!”

    水銀聽了想笑。可惜,笑不動。

    “你……冤枉……我。”

    哆嗦的牙關中,努力往外蹦出這幾個字。

    對方沒有證據,卻想用什麼情誼誘供她?可笑!真有什麼情份在的話,至少也該先問供,再上刑。可這司寇繼昭根本連申辯的機會都沒有給她,就企圖用皮肉之苦直接讓她服軟招供。

    這也能叫情誼?她水銀,可不是司寇繼茹那樣天真爛漫的女子。只要她不認,司寇繼昭就破不了案;破不了案,他就會直面相府的怒火。

    至於他說的保自己一命?呵,保下來幹嘛?讓自己徹底成爲他的附庸嗎?從此聽命左右、俯小做低嗎?呸!

    “你冤枉?你是不是真的以爲我什麼都查不到?!”

    看着地上連說話力氣都沒有的人,朝自己露出的鄙薄眼神,司寇繼昭怒了。

    他摔下大氅,摔在對方身上。低怒着吼道:“你擅用毒、你與歐陽仲錦有仇、你倆曾擦肩而過。只要我驗出是什麼樣的毒物、查出歐陽鍾錦具體的死亡時間,你就逃脫不掉!

    甚至,我連那些都不必查得太清楚。只要我把這些推斷告訴歐陽相府的人,你猜猜,他們會怎麼做?會怎麼對你?!

    在我這兒,我還能保你的清白、保住你這雙非常寶貴的手,可到了他們的手裏,你覺得你還能保得住什麼?!”

    水銀閉上了眼睛。此時她的身體處在虛弱的狀態,恐怕情緒不會控制得太好,她不能讓自己的想法,透過眼神傳達出去。

    “我……何曾與他……擦肩而過?你……欲加之罪……”

    水銀在等。她就是在等相府的反應。束手就擒、任人宰割,從來就不是她的風格。

    司寇繼昭以爲,把她交到相府手裏,就能嚇得住她,怎麼可能?

    先不說相府不會相信她一個小女子敢與相府公子有過節,就算是相信,也不會相信她有膽量敢出手。

    反而由此會懷疑,司寇繼昭在拿她做搪塞的藉口,是別有用心。

    “欲加之罪?”司寇繼昭氣得額角青筋直跳。“你還真把我當成和你一樣不長心的人了是吧?我司寇繼昭破案無數,你真以爲我全靠着憑空猜測?

    行吧,你就繼續不認吧。希望到了大牢裏,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時候,還能覺得我會看在往日的情份上,放你一馬。

    別忘了,你婢女的屍骨還在那懸崖陡壁之下,只要我帶着相府的人去尋找,他們就會相信你是兇手!”

    這姑娘有恃無恐、死不招認,是指望着自己念舊情?還是指望着南宮宇前來搭救?

    亦或是她曾經救治過的哪位高官、厚爵之人前來插手?

    天真!

    事涉相府、太子,誰會爲了一個小小的大夫,捲進那麼大一個漩渦?

    在貴人們的眼裏,診治之情算什麼?那都是身爲一個大夫的本份。

    也就自己把她捧在手裏心,偏她還不領情!

    水銀聽到對方提起紅柳的屍骨,心口頓痛。

    是啊,她最好的紅柳,還埋在那兒的呢?

    可她並不擔心。因爲一具只有她自己才能分辨得出來的屍體,做不了任何證據。

    她現在只需要等,等着相府來“請”她驗屍。

    不是水銀知道那幾女會請人救她,而是她從一開始,就把相府給計算了進去。不爲別的,只因爲歐陽仲錦的死,只有她能驗。她有這個自信。

    當然,如果真的等不到……呵,不過如此。

    站在那兒的司寇繼昭,看着這樣油鹽不進的東方姑娘,心內五味雜陳。

    終是咬了咬牙,出去喊人。準備將她擡去刑獄司大牢。

    ……

    而司寇繼昭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出宮後奔向牢院的時候,歐陽老相爺正在工司,皮笑肉不笑地和周圍人一一打招呼。

    待到人都散去,老相爺再拉上自己的大兒子歐陽德進,進了對方的公事房。

    然後關上門,茶也顧不上喝一口,就一迭連聲地道:

    “司寇繼昭有謀害仲錦的嫌疑。聽說國朝最厲害的、能驗毒的仵作,也就是那東方神醫,被他在昨晚給抓了起來。你去查!查他把人給關在哪兒了?爲父的這就去找陛下,討旨要人!”

    老相爺推斷,此時的東方神醫,一定沒有被關押在刑獄司大牢。

    歐陽德進則冷不丁就聽得一頭霧水,他不解地問道:“父親大人,您昨日不還說司寇繼昭沒可能的嗎?怎麼……?”

    看着兒子的那副蠢樣,歐陽老相爺嘆着氣,按壓下急切,耐心地解釋道:

    “恐怕一切都是司寇繼昭的障眼法。爲父的要不是偷聽到一些事,還一直被矇在鼓裏。

    想要爲仲錦抓到兇手,他中的那個毒和死亡時間就是關鍵。可多少大夫、仵作都驗不明細,咱們也只能去追着那宇文氏。

    卻原來,聚城還有個非常厲害的仵作,就是那東方神醫。她一直跟隨着司寇繼昭,幫對方驗屍。

    骸骨都驗得出,再詭異的毒都驗得出,那仲錦的案子,就肯定得着落在她身上。

    可她被司寇繼昭抓起來了,還被說成是毒死仲錦之人,爲什麼?”

    “兒子明白了!”歐陽德進猛地一拍腦袋。“同出同進,也就是說,司寇繼昭是昨日回來的,那神醫也是。

    司寇繼昭回來後聽說了仲錦之死,就猜到咱們會找他辦案,但爲了不讓神醫把詳細驗出來,就乾脆把人給抓了。還把仲錦的死,推到了對方的頭上。

    說不定,那毒殺仲錦的藥,就是他從那神醫之處給要、或者偷來的!”

    “對!只有這樣才說得通,爲什麼司寇繼昭聽說之後,什麼也不問,就乾脆抓人的原因。而那麼一個小小的女子,就算是神醫、就算是驗屍厲害,又如何能與仲錦產生過節?

    仲錦雖自傲,卻對女子都是保持着該有的禮節。何況他在書院讀書,那女子跟着司寇繼昭破案,怎麼會發生衝突?”

    歐陽老相爺越說,感覺整件事情的脈絡就越發清晰。

    歐陽德進亦有如此感覺。眼前豁然開朗。“就算有,頂多是仲錦不屑對女子一顧。可那女子身份低微,斷然不敢出手與相府作對。思來想去,也唯有司寇繼昭,他敢!”

    “但是……多年兄弟情,緣何如此?爲父的想不通啊。”歐陽老相爺循着脈絡,追溯到源頭,卻又十分困惑了。

    究竟會有什麼樣的恩怨,能讓那倆自幼一塊兒長大的好兄弟、好朋友,絕決無情?

    “哎呀,父親您就別想了。兒子覺得,恐怕是司寇家族的人在背地裏悄悄站了誰的隊,幫着清理咱們歐陽相府吧?”

    歐陽德進看着他老父親緊鎖眉頭的樣子,就直白地道。這是他那簡單腦子,能想出的唯一理由。

    “對!”歐陽老相爺聞言猛地拍桌。就是這個理由,也唯有這個理由!

    太子最大的助力,就是他們歐陽相府。誰若想搞垮太子,第一個要面對的就是他們相府!

    讓司寇繼昭悄悄搞死歐陽仲錦,讓他們相府爲了那莫名其妙的宇文氏母女疲於奔命,再無暇分心觀察局勢……

    難怪以他們相府和刑獄司、工司三方的手筆,都沒查出宇文氏母女的下落,連其府上十幾個下人都只追查到了兩個,還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兩個……

    呵呵,好手筆,大手筆!!

    不得不說,對方這一手,幹得漂亮!!

    歐陽老相爺死死磨着後槽牙,氣得渾身發抖。

    “你去,馬上去,查,查到那東方神醫,立刻帶回來!!一定要活的!”

    歐陽德進聞聲立刻出去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