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水銀:伏間的女仵作 >第九十九章:有友如此
    這些小花看着不顯眼,但若湊近了細看,就會發現,它們“開”得極其絢爛,奪人眼球的同時,也彰顯了繡娘們手藝的不凡。

    這種司服,水銀在第一次遇見司寇繼昭的時候,就見他穿過。後來跟刑獄司的人有過幾次接觸,也都看見過。

    不得不說,她喜歡這樣的服制。看起來就給人一種莊重、肅穆卻又威風凜凜的感覺。而且,紅色也調和了黑色的壓抑。

    不過,她並不喜歡彼岸花。聽聞此花窮極一生:花不見葉、葉不見花。孤獨、寂寞至極。

    她是覺得自己的內心已經夠孤獨的了,沒必要再用喜歡什麼去襯托。

    就像她不喜歡眼前走進來的這些人,也不用擺在臉上一樣。

    “看着點走,別破壞案發現場。”

    看着那些人筆直照着大門方向離得最近的那具屍體走去,水銀忍不住出聲提醒。

    司寇繼昭聞聲,腳步頓了一頓,擡指,揮向兩邊,示意身後跟着的人散開,而後大步繞過屍體行至近前。

    此時,他的心情異常複雜。

    他本來正在去往定城的路上,過一處驛站時,就收到了定城知府身死的消息。

    一城知府乃從四品官員,一旦出事,消息便會通過驛站,快速傳進聚城。何況定城知府是被殺,消息更是如同長了翅膀一樣,迅速擴散。

    司寇繼昭聽說後,本打算繼續前往。畢竟,就算定城知府死了,他也要去查那個被南宮韜給掩蓋了的私礦。

    後來就又收到了弟弟的飛鴿傳書,說是南宮韜已逃。他便也顧不上疲憊,星夜兼程地返回了聚城。

    南宮韜已逃,該知道的人都已經知道,再查什麼都沒有意義了。反而,如果查出了什麼,還會被慧帝更加質疑。

    因爲慧帝肯定會想:人在的時候,你們什麼都不知道,還幫忙掩蓋。等人一跑,你們就什麼都查到了,速度還那麼快,是不是早就知情?是不是想利用這些把一切都推到跑了的人頭上?

    所以,司寇繼昭就放棄了追查。至於籮城那邊,他就更不想去了。東方楠嬰說得對,懸崖下就算有屍體,也證明不了什麼。

    現在相府本來就相信了東方楠嬰,再加上南宮韜的逃跑,他們就會將所有的事情串聯起來,跟司寇家族的人敵對已經成了必然。

    他若再死揪着那姑娘不放,只會讓人更加懷疑他。何況他也不想再揪着了。

    只要東方姑娘沒事,其他的,他司寇繼昭,都無所畏懼了。

    狂奔中的這兩日,他已經全部想通。他發過誓,會好好對待東方楠嬰一生一世,那麼,說過的,就要做到。

    他早已經把東方楠嬰當成了他自己的人,那麼,歐陽仲錦是對方殺的、還是自己殺的,又有什麼區別?

    除非自己能讓相府相信人是東方楠嬰殺的,而自己要徹底放手那個清水般的姑娘。可無論是哪一種,他都做不到。

    那麼還糾結什麼呢?他要娶東方楠嬰,他們要成爲一家人,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回去讓母親找媒人去說親。

    或許,等他娶了東方楠嬰,關於他要殺人滅口的事情,就會不攻自破了。同時,很多人的想法,也許就會改變了。

    一想到能把心上之人娶回家了,司寇繼昭的心就變得無比迫切。

    可才趕回聚城,就收到了老皇帝病危的消息,他只能在府裏等。等到他父親回府,告訴了他關於宮中發生的一切,包括:東方楠嬰在宮裏的一切表現、以及升任了縣主和三品仵作的消息。

    司寇繼昭聽了後,內心是十分歡喜的。想想看,夫妻二人就要在一起做事了,那該是件多麼令人痛快的事情?所以他一刻都沒停,聽完之後就帶着人,騎上馬,衝來了這邊,他要親自接人回家!

    直至跑到這座茶樓附近,看到一大羣人被守衛們圍着,聽到他們在說什麼裏面死了人,還聽到他們議論什麼仵作、縣主,就猜到了自己要找的人就在裏面,便直接下馬,奔向茶樓。

    還沒進門,就看到那姑娘正蹲在地上準備驗屍,司寇繼昭渾身上下都在激動,卻又感慨:真不愧是他司寇繼昭相中的女子,不管身上的傷情如何,第一時間都是探查案情!

    而也不得不由此想到:楠嬰身上的傷……

    一時心痛又愧疚,便大步行至近前,解開身上的大氅就罩了過去。

    水銀本以爲他要問案子,卻沒想到對方居然是這個動作,腳下便連退了數步,讓開了。

    司寇繼昭沒想到她會讓開,就搭了個空,內心裏似乎也跟着空了一塊,感覺很受傷。但他還是強自按捺住心底涌起的酸澀,拎着大氅再上前一步,對着她深情地道:“繫上吧,你穿得太少了,天冷,別凍着。”

    水銀再退兩步,看着司寇繼昭那雙深邃的眼眸中透露出的複雜神色,聽着他說的這句話,眉頭就皺了皺。

    水銀從被慧帝指定去刑獄司那一刻開始,就有想過遇到司寇繼昭會是怎樣的情形。是橫眉怒目?是譏諷嘲笑?是漠臉冷對?還是形同路人?

    估計都有可能,不過她也無所謂,反而還有些期待。想想看,要搞死的人沒死,還活蹦亂跳地成了同僚,會不會很有趣兒?會不會害怕被報復?

    但就是沒想到真遇見了,對方會是這副樣子。什麼樣子?不清楚,但讓她心裏立刻就升起了十二萬分的戒備。

    自己可是殺了歐陽仲錦、算計得他們司寇家族和歐陽相府對上了的人,還是個被他嚴酷審訊過、幾乎奄奄一息才活下來的人,就算他不恨自己,難道他就沒想過自己會不會恨他?

    這一見面就彷彿一切過往都不存在了的樣子,是什麼情況?這人又想幹嘛?

    沒等水銀想明白,旁邊的四女,已經出現在她的面前,將她和司寇繼昭隔開。

    之前她們幾女商議出讓爺爺們救人的辦法,後來也聽爺爺們說了歐陽相府去搶人的時候,擡出來的是個血人。她們那時候就是極度震驚和憤怒的。她們的動作已經足夠快了,卻沒想到司寇繼昭的動作會更快、更狠,把人抓回去後就直接用了刑,還是嚴刑。

    別說上官佳蘭等人自此恨透了司寇繼昭,就是司寇繼茹,也再瞧她大哥萬分的不順眼。

    救神醫姑娘的事,她司寇繼茹沒能幫上忙,後來還從宇文明霞的口中知道了她大哥、如何心狠手辣地對付人家姑娘。今天上官佳蘭來喊自己去宇文府遊玩的時候,她都感覺自己沒臉見這幾個好朋友。聽到她們說並不怪責自己的時候,心裏纔好過了點兒。

    就想着,今天好好地給神醫姑娘接個風、洗個塵,敬兩杯酒致歉。沒想到就這麼地,又見到了她的“好大哥”!

    說真的,她也很迷惑自己大哥此刻的言行,感覺大哥在對神醫姑娘用“美男計”似的,莫名覺得危險。所以她也跟着過來擋在中間。

    宇文明霞擡手就向着司寇繼昭手裏的大氅揮去,斥道:“誰要你的假好心?!別以爲你幾乎將神醫姑娘給打死的事情我們不知道!”

    “司寇大人的‘昭閻王’之名可真沒白叫,這神一齣兒、鬼一齣兒,人也是你、妖也是你,還真是沒把人當人看呢。”上官佳蘭沒動手,只是出言嘲諷。

    宗政曉燕這次沒呆,她第一時間拔下了發間的長簪,任由長髮披散下來,執着長簪就擋在了前面,一雙圓眼要噴火了似的瞪着司寇繼昭。

    上一次,她們眼睜睜地看着神醫姑娘被抓走,那時是被對方以毒殺歐陽仲錦的名頭給帶走,她們無能爲力。但事後才推測出她們是被騙了,就爲此十分自責。

    即便是之後動用了爺爺們將人給救了出來,但她們也並不覺得那就是有所彌補。因爲當時只要她們敢於反抗,司寇繼昭就必然會有所顧忌,神醫姑娘就不會被帶走,更不會被打得遍體鱗傷。

    這幾天,她們也都處在焦慮之中。今天本來聚在一處,並不是什麼遊玩,而是商議着準備找個由頭去相府探望神醫姑娘,想看看她是不是還安好、傷勢怎麼樣了。

    直到博爺爺回來告訴了她們宮中發生的事,當時的她們,聽了別提有多歡喜了。爲神醫姑娘真心感到歡喜,就興致沖沖地出來接人。

    也不是沒有擔心過神醫姑娘會不會怪責她們,但也做好了思想準備。準備着挨頓罵、哪怕挨幾巴掌,她們也認了。

    可沒想到神醫姑娘看見她們的時候,非但沒有動手、更沒有責備,還親親切切地、發自內地衝她們笑。

    那一刻,她們無比地開懷。

    就在想,自己等人,果然沒有信錯人、交錯友。

    可反過來呢?神醫姑娘有沒有交錯她們呢?宗政曉燕想到這個,就忍不住有些臉紅。她想說沒有交錯、想說她們都是對方可以信賴、可以依仗的好朋友、好知己,可她沒有底氣。

    錯了就是錯了,她也知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