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水銀:伏間的女仵作 >第一百零四章:此間事了
    水銀是太累了,身體又太過虛弱,今天本來想好好回去休息,再養養傷,誰知道就遇上了人羣踩踏事件。還有兇手挾雜其中混淆屍體。

    這些屍體還都在地上,需要她不斷地反覆蹲身、起身。背後本來還沒長好的傷口又裂開了,能清晰地感覺到血液的滲出。腿上沒有徹底痊癒的傷,也在隱隱作痛。

    水銀突然就覺得自己還挺慘的。

    起出金針,同情了自己三息,水銀睜開眼睛,再朝司寇繼昭攤手。

    司寇繼昭莫名就看懂了她的意思,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金針包整個地給遞了過去。

    水銀接過。再抽出兩根金針,分別扎入了自己左右兩邊的太陽穴,捻動十幾息後,終於徹底清醒了。

    起針、收針,再將金針包揣進懷裏。轉頭對着幾女笑了笑。

    幾女的眼眶頓時就紅了。紅着眼眶就齊齊瞪向司寇繼昭。她們知道,神醫姑娘身上的傷還沒好,也知道,那些傷都是誰造成的。

    “楠嬰,咱們不驗屍了,到樓上休息一會吧,喫點東西。你這一天到現在都還沒進食吧?”上官佳蘭上前,擋在司寇繼昭和神醫姑娘之間後,說道。

    司寇繼茹一抹眼睛,使勁點頭。“對呢,這眼看都要天黑了。晌午的時候你還在宮裏,出了宮到現在都沒停過。餓壞了吧?趕緊的上去上去。”說着,伸出手,就攙住楠嬰的另一邊胳膊。也學着上官佳蘭的樣子,擋在她大哥和楠嬰之間。

    聽到她們的話,水銀這纔想起,真的是近乎一天都沒有進食了。難怪會突然頭暈。

    不過……她笑了笑,開口說道:“外面的人還被圍着,得儘快找出兇手。而且屍體的時間放得越長,越不利於尋找線索。我沒事的,放心。等徹底完事了,我再好好地喫你們一頓,可別捨不得。”

    宗政曉燕聽了這話,猛地蹲在地上,將腦袋伏在了膝蓋上。她忍不住了。

    這神醫姑娘到底是什麼做的啊?自己都這麼慘了,還想着地上的屍體、外面的那些人!

    好心疼啊……她忍不住就哭。

    水銀眼見她這樣,又看到其餘幾個姑娘家的眼淚水也都流了出來,她趕緊拍拍她們的腦袋,“沒事沒事,不哭了哈。我死不了的呢。來來來,這具屍體的傷口已經暴露出來,我來教你們怎麼分辨傷痕。”

    看到她們的金豆子越掉越兇,水銀無奈。走到那具屍體旁邊,蹲……下身,指着死者腦後的傷口就道:“我們先看這個傷口。仔細看,是不是有兩種傷痕?注意這裏。”

    她說着,就站起身。不敢再蹲時間長了,接下來的話,可以站着說。

    “人活着的時候受的傷,身體的血液首先會聚集在傷口受損的地方,然後部分血液會沿着傷口的邊緣縫隙,流向周圍或者更遠的身體部位。且出血量的大小與損傷的嚴重程度、受損的血管種類和大小等有關。

    而人死後,再造成的損傷出血,血量一般不多,常侷限於損傷的地方,很少流向周圍,亦無血凝塊的形成。

    再有:人活着的時候,皮膚及肌肉是有一定的鬆緊度的,當身體受到外力,造成部分位置形成傷口的時候,傷口周圍的肌肉、血管等都會出現收縮現象。

    而人死了以後,再受到的傷,傷口周圍的皮肉就不會有收縮。這是最明顯的、分辨生前傷痕還是死後傷痕的判斷依據。

    最後一點就是:人活着的時候受到的傷,一般會出現腫脹,傷口的皮肉等也會出現發紅或者痂皮。而人死了之後,這樣的現象就很難出現。”

    說到這兒,水銀微笑着看向幾女。再道:“你們來觀察一下,然後告訴我,這具屍體的身上,有哪些是生前傷、有哪些是死後傷。受傷的時間上有沒有什麼不同?尤其是其腦後的那個傷口,有兩種。你們試試能不能分辨出來。”

    幾女也知道楠嬰並不想看到她們難過的樣子,便都背過身,悄悄捂了捂眼睛,而後努力扯着嘴角,露出笑容,圍去了那具屍體旁邊。

    “別靠太近。”水銀出聲提醒着她們,順便吐掉自己舌下的薑片,這含得時間有些長了。

    這時,淨過手的司寇繼昭,將櫃檯後面的椅子搬出來,再拿了盤點心,將椅子放在她的身後,自己則站在側邊,將點心盤子遞到她面前。

    束着手的水銀,看看點心,看看司寇繼昭,搖了搖頭。不過倒是坐下了。她腿疼。

    司寇繼昭看她束着手、且一臉疲憊、眼下青黑的樣子,抿了抿薄脣,捻了捻手指,猶豫了好一會兒,憋得耳朵尖都紅了,纔拿起塊點心,想餵給她喫。

    還沒伸過去,點心就被搶了。

    司寇繼茹一直在防着她大哥,見她大哥居然要喂人家姑娘喫東西,想也沒想地就衝過來,搶過點心,親手喂。

    結果因爲她的動作太快又太重,點心還沒遞到楠嬰的嘴邊,就散了架,倒弄得楠嬰的衣襬上都是。

    見狀,她自己先“嘿嘿嘿”地笑了起來,再搶過她大哥手裏的盤子,重新喂。

    水銀也張開桃花瓣兒一樣的脣,由着她喂。不過喫得很慢,她怕沒有水的情況下,這繼茹姑娘會把她給噎死。這喂的速度有點兒快,顯然做這種事,繼茹她是第一回。

    水銀一邊喫,一邊感激地衝繼茹微笑。

    司寇繼昭:“……”

    全部心神都在楠嬰身上的他,壓根兒沒想到他妹妹會來這麼一出。倒也解了他的窘迫。他將手放在背後,悄悄搓了搓。再擡頭望着房頂,假裝若無其事地走開。順便去後廚看看有沒有燒開的水。

    那邊,細心的上官佳蘭,在楠嬰和屍體之間來回走了兩趟,然後道:“楠嬰你的衣襬上沾了污漬,是點心留下的。而這具屍體的衣袍上,也有污漬,像是油漬,我們其實也可以從這方面,判斷他是個廚子吧?”

    宇文明霞聽到她說的話,就湊近兩步想細看,又記起楠嬰交待的,就圍着屍體轉圈。見其上的確如上官佳蘭所說的,有類似油漬一樣的東西。就邊觀察邊點頭。

    水銀也點頭,艱難地嚥下口中的食物之後,再道:“可以做爲判斷的一個依據。這也是線索。”

    宗政曉燕沒看那些污漬,而是還盯着那死者腦後的傷口瞧。這時開口道:“楠嬰,按照你說的,我覺得,這個傷口上有兩種,好像間隔的時間還有點兒長。”

    宇文明霞聽了就一拍巴掌,接道:“我也覺得有古怪。在我想來,可能是那個廚子說了謊。他第一棍把人打暈就嚇跑了,之後再等啊等的,等到那錢五沒醒,他就又跑回去看。可能就改變主意了,再補了一下。”

    水銀吃了些東西,有了點兒力氣,嚥下司寇繼茹喂來的最後一塊點心,站起來走過去。

    屍體周圍已經化得溼淋淋的,她也沒嫌棄,反正今天這身衣服是不能要了。蹲下,雙手將屍體的腦袋扶起,將鼻子湊近傷痕處嗅了嗅,放下。

    站起退開兩步,示意司寇繼茹再給她餵了片薑片後說道:“這個傷口,你們若是湊近了仔細看的話,上面沾的不僅有木屑,還有泥土和少量的鐵鏽樣的東西。而泥土和那鐵屑不是沾染上去的,是有些嵌進去的。

    同時,傷口的邊緣不是那麼圓。

    再看那根兇器,上面只有少量血跡,還沒泥。這說明什麼?說明錢五不但受到了兩次襲擊,而且還是兩種兇器。一根已經確定,是那粗木棍,另一種,從鐵鏽般的屑樣和泥土來分析,應該是把鐵器,且有段時間沒有使用過了。

    再有,從造成的傷口的形狀來看,去掉木棍造成的,剩下的形狀,我推測,第二種兇器是斧子的寬鈍面。而且,斧子的打擊面,覆蓋在了木棍的打擊面上。

    麻煩刑獄司的同僚再去那柴房搜索一下。當然,也有可能被兇手埋了。另外,再麻煩你們問下那廚子,他行兇時的血衣扔到哪兒了。可以從血衣上沾染血跡的多少,去判斷他究竟襲擊了錢五幾次。

    剩下的,錢五案、母子被殺案,請司寇大人接手吧。”

    水銀一口氣說到這兒,才停頓了下來。沒時間讓她再繼續傳授仵作知識了,何況一下子就說太多,幾女也不容易消化。

    “剩下的三具屍體,生前傷和死後傷比較接近,不容易分辨,這說明,他們很有可能是被踩踏至死。目前我沒有在他們的身上發現明顯的致死原因。還得麻煩此間事了之後,刑獄司的同僚們將他們帶回驗屍房,明天我再驗。”

    水銀喘了幾息後,將早就觀察出來的另外三具屍體的情況說了下,就去淨手。

    她只負責驗屍,如果今天不是幾女在場,她直接驗完說出結果,然後就可以交給司寇繼昭去接手了。

    司寇繼昭早已端着茶水走出來,見她在說案子,就站在一邊。直到她淨過手之後,便走過去將茶水塞進她的手裏,就帶人做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