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水銀:伏間的女仵作 >第一百一十七章:千日防賊
    “大小姐,你不說我也聽得出來,你啊。”風毅聽她這麼一說就嘆氣。

    語重心長地勸說道:“你怎麼總想着死啊死的?我來這兒,可不是護着你去死的。你得想想大將軍,他還在等你回去。你要是出了點什麼事兒,他只怕也撐不下去太久的。”

    “我知道,”水銀笑了笑回道:“正因爲還惦記着他,我纔會有些束手束腳,否則,我可能更豁得出去一些,不會老老實實地只想做好一個伏間。”

    心道:可能她會早就下手除掉慧帝、或者歐陽文鐸、或者南宮宇、或者……每一個她接觸到的皇子公孫、文臣武將。

    那麼,內亂早就起了。

    其實,水銀不得不承認,她來延國的時機是非常好的。正值慧帝老邁,底下兒孫又不成器,各方勢力的奪嫡之爭已經越趨熱烈,而她就像一顆小火星子,適時地蹦進了這個大油鍋裏,加速了他們的爆發。

    然而,這就夠了嗎?當然不是。

    她還想要做得更多。

    能做什麼呢?如果司寇繼明死了,司寇承業反了的話,會先從哪兒反?南域嗎?是直接打向聚城,還是先佔地爲王?

    慧帝會派誰出兵去鎮壓?其他三域的兵馬肯定是不能動的,得防止內亂時,外敵再壓境。那麼,能動的就是聚城附近的駐城軍了。

    五十萬駐城軍,是備用兵馬,也是防守聚城的兵馬。屆時會出動多少?至少也得二十萬吧?或者更多,那樣纔能有和司寇承業的一抗之力。

    統兵大將會派誰去呢?

    南宮宇!

    現在,慧帝唯一能指望的繼位人,只有南宮宇,一旦司寇承業反叛,慧帝就肯定會派南宮宇去掙這份軍功。

    想到這兒,水銀再次問向風毅。

    “如果司寇承業反了,慧帝極有可能派南宮宇統兵鎮壓,而我們,真的什麼都不用做嗎?或者,除掉南宮宇?或者,除掉司寇繼昭?還是除掉別的什麼人?”

    風毅聽完,一張俊臉都快打成了結。他是真的搞不懂,他們家的大小姐是怎麼變得這麼不安份的?

    “你消停點吧大小姐,無論他們誰打誰,咱們都不適合插手。如果你真的想做點什麼……”

    他停頓了一下,思忖了一會兒後再道:“就去琢磨些兩軍對陣的時候,能儘量減輕些己方傷亡的東西吧。

    比如:戰場急救之類的。你也知道,我們很多的將士,並不是死在了敵人的刀下,而是死在了傷口潰爛等病症。如果有了好的辦法,能讓他們在戰場上就能互相幫忙處理,能救活很多人的命的。”

    水銀聞言怔了怔。然後就一拍腦袋。

    自己是醫者啊,是大夫啊,風毅說的,就是自己職責範圍內早就該做了的事啊。她怎麼就能給忽略了呢?

    這還真是……正事不幹,專想歪門斜道去了。

    因爲園子大,水銀就將後園的一半,隔出來做了專門的藥材研製區域。藥鋪裏收購的很多藥材,都被她拉來了這裏,她要做什麼的時候,也會方便不少。

    現在,有正事做了,水銀也不磨嘰,想到了就立刻朝着那片地方走去。腳步甚至還有些急切。

    風毅在後面望着她匆匆忙忙的背影,微笑。

    ……

    司寇繼明笑不出來了。

    派他賑災的旨意下來得很快,司寇承業前腳到家,後腳,傳旨官就來了。

    老皇帝一番促膝談心、加上這份足夠重的信任,說實話,司寇承業是有被感動到的。

    之前他的御前哭訴,並不全是假的。他12歲的時候,就隨着父親伴隨在陛下的身邊,不是騎在馬背上四處征伐,就是點起篝火,喝酒喫肉。

    血腥戰場上結下的友情,那種背靠背死生託付的感覺,是沒有什麼能代替的,也是令他最喜歡、且最難忘的。

    恐怕,這也是爲什麼他的父親,至死都爲了慧帝效忠的原因。也是他自己,效忠了半輩子的原因。

    但權勢真的可以改變很多東西,尤其是人,它能將人從裏到外、改得面目全非。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和老皇帝疏離了的呢?按道理來說,老皇帝對他們家並不虧。

    無論是他們這主支的、還是家族旁支的,只要有才華、學識,或者有武藝、有勇猛,慧帝都是重用了的,且不是大錯沒有追究過。

    甚至,繼昭和繼明年紀輕輕,也都得到了提拔重用。論理,他應該是能知足了的。

    尤其是今天老皇帝對他談起了的這些,說真的,司寇承業的心裏,也升起了一絲迷惘和愧疚。

    他覺得是他對老皇帝失去了信任、是他在處處懷疑老皇帝對他們家的人的用心。

    是因爲什麼造成了這種現狀呢?

    他並不擅謀、更不擅智。論玩心眼兒、鬥嘴皮子,他都差朝堂上那些老狐狸們遠矣。可現在,他也學會遇事多思考、說話講策略了。

    繼明說,他這叫順應時勢。

    是啊,這就是在順應時勢。因爲家族裏人的紅紅火火,彷彿烈火烹油的架勢讓他恐懼了。

    他手握重兵,依照常理,他的兒子們,除了在戰場上、用軍功實實在在殺出來的戰績,能得以提升之外,其他的,都是要被刻意打壓的。

    或者說,是他們自己要刻意壓制自己,不能文臣、武將都佔,更不能都站得高。要是個個兒地都成爲了朝堂樑柱,那是任何一任帝王都不會希望看到的事。

    可隨着繼昭和繼明的步步高昇,且是快速擢升的態勢,以及他司寇承業身邊、跟着的幾個司寇家族旁支出來的將軍,他就突然感覺到害怕了。

    別人羨慕他們鮮花着錦,他卻覺得,這是老皇帝在準備對付他們的信號。

    尤其是老皇帝把司寇繼茹許配給南宮韜的事情,更是令他從此再臥不安寢。

    南宮韜,那根本就不是一個能繼承大統的人。太陰、太狠,卻太沒有遠見卓識,更像地溝裏的老鼠而不是堂堂帝王。

    可他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不得不答應,老皇帝表現出來的是信任,說南宮韜是最被其看好的,是將南宮韜登基後的穩定及發展託付給了他的。他敢不答應嗎?

    而他明明就感覺得到,那是一把懸在頭上的利刃。

    一代帝王老去,後輩們陷入各種奪嫡之爭,帝王最忌諱他們什麼?手握兵權。而那些後輩們,也會千方百計地拉攏手裏握有重兵的武將、以及擁有財權的文臣。

    按正常論,帝王對這類現象打壓都來不及,怎麼會親自送了過去呢?

    除非,本意就根本不是看好對方,而是想要一鍋埋葬。

    是了,就是從他的女兒繼茹出嫁時開始,司寇承業就小心翼翼地收斂起了鋒芒,讓身體發福,讓臉上帶笑,看起來就和藹可親,而不是威風凜凜。他就開始日防、夜防老皇帝對他們下手。

    也儘量不讓繼茹回孃家,更是不與南宮韜多說半個字。估計這也是南宮韜最後想鋌而走險、想以裹挾的辦法將他們捲進去的原因。

    他的大兒子,司寇繼昭升任左官長的時候,他腦子裏的弦就崩得更緊了。但這一年來,真的是發生了太多的事了,快得他的腦子都不夠用,然後眼睜睜地看着事情走到了這一步。

    現在,老皇帝對他袒露心聲,和他聊家常、聊感情、聊過去,是對他重新又信任了嗎?

    司寇承業想,也許是的。否則,賑災這樣又撈錢、又撈功績的事情,不會交給司寇繼明。

    這是老皇帝要安他的心嗎?

    也許是的。畢竟對方坑了他的女兒。

    不管怎麼樣,老皇帝有君臣相得的心,他就得接着。他也不想被逼得起兵謀反,那五十萬防城備用軍,他沒有自信一口氣就喫得下。

    接完旨後,司寇承業坐在那兒想了很久,纔對他的小兒子說道:“陛下信重,你要好好辦差,其他的事情,先不要胡思亂想了。只要我們做得好,別人就抓不到把柄。”

    司寇繼明卻沒有他父親想的那麼輕鬆。

    聽到父親的交代,他回答道:“兒子自會小心謹慎,讓人無隙可鑽。但父親,咱們真的得做些長遠打算了,畢竟,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如果我們摸不清陛下的心思,恐怕再怎麼樣,也是防不勝防的。”

    “沒事,爹心裏自有計較。在沒有萬全的把握之前,爹還是相信,老皇帝做人是會留一線餘地的。真逼反了我們,他也討不了好。”司寇承業捋着鬍鬚說話。

    他們司寇家族,文臣、武將,一捏一大把,豈是能輕易說除就除的?

    司寇繼明聽到父親這麼說,沉默了。

    他不知道父親哪兒來的自信、能確保他們司寇家族不會出事,但他也找不到理由去反駁。他只是覺得不對勁,很不對勁,危機降臨的那種不祥感,始終徘徊在他的心頭令他坐立不安。

    或許,是父親和老皇帝之間的有些“交情”,是現在的他還不能夠理解的吧?司寇繼明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或許,他也只是在自己嚇自己。

    “兒子安排人保護繼明。”一直沒說話的司寇繼昭,終於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