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戰場,不屬於你。你別跟你爹說什麼你不會拖後腿,在那種情形下,你就是站在最後面,都是個拖累的存在,你明白嗎?
界時,你乖乖去治療營房那兒呆着去,每一個受傷的兵士,我都希望他們能活下來。那纔是屬於你的戰場。”水柏再次拒絕了水銀,語重心長地道。
“爹,女兒聽您的。可是,司寇繼昭是真的會要求我與那四女見面的,我總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們被那傢伙殺了祭旗吧?”
水銀知道她爹說得有道理,可她還是覺得,就算她不出現,司寇繼昭也還是會逼她出現的。
“平舒,你怎麼還不明白?那四女的背後是有家人支撐的,而且哪一個的份量都還不輕,司寇繼昭是絕對不會傷害她們一根汗毛的。
否則,不用咱們去跟他打,他自己的大後方就會先亂了套。
宇文博是喫醋的嗎?上官宏睿是喫醋的嗎?宗政廣武還就在這片戰場上。一旦給他們惹急了,平叛的部隊就會立刻揭竿加入叛軍、反殺司寇繼昭。
相信爹,司寇繼昭沒有那麼蠢。”
說到這兒,水柏見女兒仍是一副糾結的小表情,知道她其實也是捨不得和四女的小女兒情誼,便無奈地嘆氣道:“行吧,如果真有必要見見的時候,爹就許你去見,你和你的親衛們做好上戰場的準備就是。”
水銀一聽,就高興地跳了起來。她就知道,她的爹爹是天底下最通情達理的爹爹。
水柏見她那樣子,也微微地笑了笑。再提醒道:“戰場上,只能有一個聲音。你記住一定要聽命令。”
“謹遵大將軍令!”
水銀抱拳行禮,大聲地回答。
事情沒有超出她的預料。
次日,司寇繼昭就再次率大軍駐紮在捍山關外五里之地,並安排了四女到達關外一百米處。
司寇繼昭親自陪同前來。
聽到喊話,水銀登上城樓。
“繼茹姐、明霞姐、佳蘭姐、曉燕姐,你們還好嗎?邊關苦寒,你們一定要多喫一些、穿暖一些。”
她衝着四女揮着小手喊道。
內心本就抗拒被利用的四女,在見到城樓上那道英姿颯爽的身影時,眼眶就不由自主地紅了。現在聽到水銀衝她們喊的話,眼淚更是如斷了線的珍珠一般,顆顆滾落。
只有宇文明霞還好一些。她伸手抹了抹臉,再揚臂對着水銀高呼道:“水銀,你告訴過我們,女子活得艱難,唯隨自己心意最不可得。
現在,你能隨着你自己的心意去活着,我們很開心。我們就是來看看你,你……”
“別胡說!”
被上官佳蘭拽着袖子打斷。上官佳蘭猜到宇文明霞想說的是“加油”,可她們是敵對的,彼此是敵人。她們背後代表的,還是昭朝武將世家,這種話,是萬萬說不得的。
“我們只論私人友情,不要提任何關於立場的話語。記住了嗎?”上官佳蘭低聲警告她們道。
宇文明霞被拽,也反應了過來。她抓了抓頭皮,不吭聲了。心裏很難過,不明白好好的友誼,爲什麼會弄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水銀,謝謝你,謝謝你教會我們那麼多。我很想你、很想你,你還好嗎?你有想我們嗎?你讓我學的,我一直有學……”
司寇繼茹跳着腳說道,可越說聲音就越小,直至再也說不下去了。
她幹嘛要說這些啊,讓水銀惦記她們,好在戰場上手軟嗎?這這這……怎麼都不對啊。
“別爲難了。擡頭看着我!”
水銀知道,現在她們敘友情不對、敘敵情更不對,索性,她也不想讓她們再爲難了。
喊完話,見幾女都望了過來,她抽出身旁親衛的腰刀,然後彎腰,將鎧甲下方露出的衣袍一角揮刀砍斷。
提起那被砍下來的袍角,扔下了城牆。
再道:“你們與我,自此割袍斷交!你們與我,自此是敵非友!過往的,事關立場;如今的,更是隻有敵我,只論生死!
再遇見,只餘殊死搏殺,明白了嗎?!”
“水銀!!”
宇文明霞眼見此狀、耳聞此言,頓足痛呼。可除了這麼呼喊一聲,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再能說什麼了。
就這麼斷了嗎?就這麼斷了嗎……
她不願意、不願意啊!
“水銀!”
與宇文明霞同時痛呼的還有剩餘的三女。她們也都不甘心、更不情願。
“水銀……你保重!只願我們,永不再見!”
上官佳蘭忍住心中的難過和悲傷,喊完這句話後,就拉着幾女迴轉。
可惜,被彎刀架在了脖子上。
司寇繼昭緩步上前,沒有看被自己的侍衛架住的幾女,他仰着頭,迎着刺目的陽光,看着那道發虛的、不真實的、卻又無比清晰的身影。
水銀聞言,雙手抱臂,下巴朝着幾女點動,笑着道:“想不到司寇大人你,還是那麼的自以爲是啊?
這是哪兒?這是戰場!她們是誰?她們是我的敵人!你拿我的敵人來威脅我,該說你天真呢、還是幼稚呢?”
說到這兒,水銀高高地擡起一隻胳膊,嚴肅了神色,大聲下令道:“弓箭手,準備!”
隨着這聲命令,城牆上,所有的弓箭手都搭箭上弦,齊齊衝着下方。
“三”
水銀開始倒數。
“二”
“一”
“放!”
而在她倒數數的時候,司寇繼昭仍然沒有動作。那聲“司寇大人”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是啊,那姑娘,一直一直就只會喚他司寇大人!
還有那句:“自以爲是”更是像利刃一般,將他千瘡百孔的心崩得粉碎。
是他的自以爲是,才造成了今日的一切!
但他還是不相信,水銀會放箭射他、射幾女。所以,他沒有動。他要再試試、再試試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她會傷害他。
可內心有個聲音在告訴他:是真的。
因爲,水銀就是那樣的一個人。那樣一個恩怨分明、絕決無情之人!
果然,那個“放”字一出,無數的箭雨就朝着他迎面而來。
司寇繼昭擡手捂住胸口,只覺心臟處直直涌進嘴裏一股帶着鐵鏽味道的液流。
他使勁將之給嚥了回去。
看着飛來的箭支,嘴角噙起一抹苦笑。
侍衛們,已經擋在他們的身前,撥打箭支。
司寇繼昭轉身,帶着幾女返回。
心裏一遍遍地在問自己:爲什麼明知是這個結局,還要一次次不死心地嘗試?
是要讓自己徹底死心嗎?
可是……怎麼辦?那道身影,無論如何都讓他沒有辦法忘卻分毫,更妄談什麼死心了。他要怎麼辦?
沒等他想好怎麼辦,捍山關的吊橋突然放下,大批的兵馬就衝了出來。
“殺啊!”
“活捉昭國皇帝!”
“有我水家軍,丟命不丟土!有我水家軍,敖國山河在!”
“衝啊!”
山呼海嘯中,震天的吶喊伴隨着驚天的氣勢,向着昭軍就撲壓了過去。
司寇繼昭沒有回頭,催動帶出來的人立刻加速回衝,而昭軍前軍,見到敖軍撲出來,也立刻迎了上來。
大戰暴發。
水銀帶着自己的親兵隊,也跟在大軍的最後,殺了出來。
她白馬、銀甲,手持長槍,衝殺在大軍的右翼。
面對兇狠的敵人,她使出渾身解數。
或挑、或刺、或扎、或擋、或格……
嬌小的身影,在大軍中,依舊格外顯眼。
回到昭軍護衛中的司寇繼昭,撥轉馬頭就準確地在亂軍中一眼就看到了她。
也看癡了他。
那是他的姑娘啊,竟如此耀眼!
忽然,昭軍中,就有一支冷箭,照着那道翻飛的身影就衝襲了過去。
司寇繼昭的心臟就是一緊,他想也沒想地、一拍馬背,整個人就縱躍而出。
“小心!”
他大叫着,藉着腳下不管是哪方兵士們的腦袋、肩膀,就不顧一切地飛了過去。
水銀正用力格開劈向她的彎刀,聽到這個聲音,眼角餘光就見一支冷箭疾速地向着她的胸口射來。
她猛地向後彎腰,後背貼於馬背。
“嗖!”
冷箭險險擦過她的鼻尖,扎進了想趁機補刀的昭軍腰腹。
水銀沒耽擱,直接就以這個姿勢,用力一槍將那個倒黴蛋扎於馬下。
接着挺腰、起身。
卻被一隻大手搭住肩膀。
晚了一步趕到的司寇繼昭,直接落到水銀的馬背上。倆人頓時來了個面對面。
水銀一挺身之際,就看到了身前的人影。她知道司寇繼昭的武功很高,也知道自己與對方的實力懸殊很大。
她想立刻滾下馬去,卻已是來不及了。被對方給扣住了肩膀。
水柏正與一名昭軍將領酣戰,錯身之際耳聽司寇繼昭的大喊,眼神掠動下,就發現其撲向了自己的女兒。
水柏大驚,一招回馬槍放倒與自己交戰的將領,打馬就向着自己的女兒方向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