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泅雪看了一眼屋外,落日後的天色,漫不經心:“天黑了。”
然後,轉爲望着君罔極,對他說:“抱我上去。”
溫和的吩咐的口吻。
是上位者,卻又以脆弱、溫順的姿勢要求。
君罔極俯身,將他抱起。
沒有走樓梯上去,樓梯太窄,會磕碰到。
君罔極抱着他走出屋子,走到院子,直接飛到二樓,平穩落地。
走進屋子裏,將溫泅雪放在牀榻上,給他脫掉木屐和白襪,蓋上被子。
即便睡前泡過溫泉,那隻腳也有些冷涼。
溫泅雪擡眼望着君罔極:“要跟我一起睡嗎?”
君罔極沒有回答,直起身,退後。
他閃身出現在屋頂上,坐在屋脊上面,黑色的刀就在他手邊。
低啞的聲音很輕,但足夠屋子裏的溫泅雪聽到:“我就在這裏,有事叫我。”
他知道有人刺殺過溫泅雪,溫泅雪因此受傷了。
溫泅雪沒有說什麼。
閉上眼睛睡着了。
君罔極靜靜望着遠處的明月,黑色天穹下,夜風吹拂。
身後萬丈礁石峭壁下是大海。
海潮一遍一遍拍打着,入人夢去。
溫泅雪的呼吸聲很淺,像是睡着了。
那月光亮得有些刺眼。
他閉上眼睛。
……
半夜的時候。
屋頂的君罔極忽然睜開眼,聽到,溫泅雪壓抑的咳嗽聲,什麼摔在地上的聲音。
君罔極立刻翻身下樓,閃身進屋裏。
因爲月光太亮,顯得屋子裏格外的黑,沒有點燈。
他走過去,詢問牀榻上蜷縮着的人:“你怎麼了?”
在君罔極俯身靠近的時候,溫泅雪擡起雙手攬住了他的脖頸。
君罔極是手撐在榻上,纔沒有整個人被拉下去。
黑暗中。
他們彼此漸漸看清對方的眼睛。
君罔極的眼眸是淡漠清銳的,像是這個世界上沒什麼讓他感興趣在意。
毫無溫度,也像是溫柔。
君罔極低聲:“鬆手。”
溫泅雪靜靜望着他,小聲:“跟我一起睡。”
君罔極看着他,淡漠:“這也是少教主要做的事嗎?”
溫泅雪只是看着他,眉眼之間一點純真的好奇,又因爲受傷帶來的虛弱,而顯得不諳世事得無辜。
片刻,君罔極擡手去拉他勾在自己頸後的手臂。
“我在裏面守夜。”
溫泅雪順從地任由他拉開右臂,輕輕地說:“我中毒了。”
君罔極的動作微頓,看着他:“什麼毒?”
溫泅雪望着他的眼睛,聲音矜持,溫和緩緩:“毒的名字叫‘傷心’,傷了心,毒會一點一點加重,重到深處就會死了。所以,不可以傷心。”
君罔極:“……”
溫泅雪這次沒有去摟君罔極的脖子,只是躺在那裏,眼眸安靜地望着君罔極稍顯冷銳淡漠的眼睛:“跟我一起睡嗎?”
溫泅雪的臉上沒有戴面具,之前君罔極聽到的聲音,就是那血薔薇面具掉在地上的身影。
他們倆都沒有人去關心,面具掉去了哪裏。
溫泅雪躺在那裏的樣子,溫順,一點病了的虛弱。
神情卻是溫和從容,掌控一切的上位者的。
眼波靜靜的時候,都像是幾分似有若無的縱容寵溺。
君罔極沒有動。
只是當溫泅雪再次對他伸手,一點點用力將他拉上牀的時候,君罔極沒有抗拒。
溫泅雪往旁邊挪了挪,給他分一半牀、被子和枕頭。
規規矩矩地躺在那,並沒有對君罔極做什麼過分的事,好像就只是想要有人陪他一起躺在牀上。
只是,睜大眼睛側首望着他,烏黑的眼眸淺淺清澈的溫和。
對他說:“晚安,君罔極。”
君罔極在黑暗裏看着他。
他笑起來的時候,不管多淺淡的笑,身上那種被時間帶走的枯寂蒼白都會消失不見。
好像是枝上的花,是鮮活的。
然後,在君罔極的注視下,溫泅雪閉上眼睛,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