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宸望着前世熟悉的松筠殿,隔着一道雨幕一樣的結界。
模模糊糊看不清,但能看到兩個少年相擁的身影。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
但其實,看到這道結界的時候就可以確定,溫泅雪沒有事。
他變成鬼,摒棄帝王金身,不顧一切想要來救的人。
用盡最後一份氣力,防備着他。
世間之事,就是這麼可笑,諷刺。
靈魂之上裂開的那道縫,像是又明顯了。
他按着心口。
以爲自己會吐一口血,但,什麼也沒有。
他現在,是鬼了。
鬼是沒有心的,又怎麼會傷心?
他只是想起了前世。
那一夜,溫泅雪站在外面的時候,在想什麼?
和他現在一樣的感覺嗎?
君天宸面無表情,失魂落魄轉身。
他心情不好,想殺一個人。
……
沈著打坐,施法。
以確保自君天宸身上散逸的帝王之氣全部進入九皇子的體內。
九皇子坐在陣法之中,望着沈著。
“你究竟是什麼人,你的目的是什麼?”
他有無數的疑問。
沈著睜開眼看着九皇子,張開口正要說什麼,忽然卻噴出一口心頭血。
血落在地上,在月光下一團不祥的黑紅。
沈著卻沒有一絲意外和恐慌,吐血的臉上,露出如願以償的笑容:“殿下可莫要令我失望。”
五道黑炎從四面八方洞穿沈著的心臟,瞬間擊碎了他的心臟。
九皇子睜大眼睛,不敢相信,神祕莫測,呼風喚雨的沈著就這樣死了。
黑炎聚集,化作長髮披散的鬼帝君天宸。
他身上的帝王玄色袞服已經變了樣子,十二章紋被鮮血浸染,大片地獄一樣的黑紅色。
溫泅雪的血描繪的鎖魂陣,像是活的一般縈繞在他周身。
一步一片散逸的血火。
君天宸走到唯一的活人,君霽澤面前。
那張蒼白的臉上,瞳眸黑得可怕,湊近和他對視:“我能讓你得到他,江山和美人,都會給你。把身體借我一半。”
君霽澤驟然睜大眼睛,就像天眼開啓的那一刻一樣,君天宸的身影自他的左眼穿透了他的靈魂。
將他拋擲在一片沉浮的大海之中。
皎潔的月光之下,無數紅霧穿梭在月光裏。
一道道黑炎從君霽澤的七竅進入他的身體。
層層枯朽的塔樓下,盤膝坐在陣法裏的君霽澤緩緩睜開了眼睛。
一雙眼睛,黑暗冷漠,眉眼之間依舊仙氣出塵,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詭譎。
他站起來,一步一步走了出去。
在他踏出去的最後一瞬,七層塔樓瞬間傾塌。
君霽澤微記微側首,但沒有回頭。
……
洛陽城又掀腥風血雨。
一夜之間,六月酷暑卻叫人心底感到陣陣涼意。
太子昨夜大婚。
但卻遭人刺殺。
皇宮的守衛們離奇地失去意識。
太子妃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太子被重傷要害,恐再難有子嗣。
其餘皇子之處,皆有小規模刺殺事件發生。
宣帝最寵愛的丹師,長春觀的觀主沈著道長,無聲無息死在洛陽城最熱鬧的早市之上。
長春觀的七星塔倒塌。
整個洛陽城人心惶惶,再次掀起妖孽作祟之說。
九皇子請命徹查此案。
五皇子、六皇子不甘示弱,也上前領命。
他們都知道,若是調查權落在九皇子頭上,還不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最終,宣帝着令京兆尹、殿前司、神龍衛,三方協助三位皇子徹查東宮案。
自此,掀起大燕朝持續數年的儲位爭鬥。
九皇子第一時間在長春觀的七星塔裏挖出數具無名屍體。
立刻抓捕了長春觀的道士。
一道道證據呈遞御前,直指沈著祕密在洛陽城舉行邪祭祀,長春觀的道長素有役使妖鬼的能力,東宮案便是沈著役使妖鬼所爲,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無數守衛失去反抗。
五皇子見狀,立刻揭露出,沈著生前受太子引薦於宣帝,而且曾經多次祕密與九皇子結交。
就連事發前,也有人看到疑似九皇子的身影出現在長春觀附近。
六皇子也沒有閒着,他雖然什麼都沒查到,但他會挑刺:沈著既然是罪魁禍首,又如何會身死長街?莫不是有人利用妖術咒殺東宮,事發後滅口。
六皇子:“九皇子如何就知道七星樓下有屍體?莫不是他當初就在現場?兒臣懷疑九皇子與沈著勾結,刺殺太子失敗,爲了滅口殺了沈著。此次是賊喊捉賊,先發制人。”
五皇子立刻抱團站隊:“兒臣附議。”
誰知六皇子六親不認:“兒臣還要參五皇子,私下監視諸皇子,否則,他又如何第一時間知道九皇子事發時候出現在長春觀的?”
五皇子:“老六說話過過腦子,我自然是調查知道的。”
六皇子:“是嗎?我也調查了,我怎麼就不知道?”
宣帝被吵得腦袋疼:“霽澤你說,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長春觀?”
九皇子面無表情:“五哥說笑,我當時在家中睡覺,如何會出現在長春觀?那個證人怕是看錯了,父皇若是不信,可以傳召來當堂對質。”
然而下一瞬,詔獄的人來報,目擊者忽然死在了牢中,死因是被雞骨頭卡住窒息。
九皇子看向五皇子:“五哥該不會覺得,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身在朝堂,卻能無聲無息命人滅口吧?”
五皇子瞳孔驟縮,望着九皇子,只覺得對方像是變了一個人。
調查最後毫無疑問變成了幾個皇子之間的明爭暗鬥,互相攻訐。
誰都知道,太子傷在要害,不能人道,必然是做不成儲君了。
那麼,新的儲君是誰?
按照順序、按照帝王聖心,自然該輪到五皇子。
如果五皇子有大罪,那便順延到六皇子身上。
因爲,六皇子和九記皇子的矛頭都指向五皇子。
但,五皇子的確滑不留手,乾乾淨淨,沒有任何把柄留下。
只剩下六皇子的胡攪蠻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