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罔極於是又回來來時的路徑上。
宮殿裏那位君上每次見某個人,無論對方在哪裏都會將那個人在一陣扭曲的黑霧後帶到那座黑暗的宮殿裏。
君罔極不關心那個人爲什麼拉他過去,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君罔極只關心溫泅雪。
今天溫泅雪把他遞過來的花抱在了懷裏。
無視周
圍駭然驚詫的眼神,眸光清潤靜靜望向他:“明天也送我嗎?”
君罔極低聲輕輕地應:“嗯。”
溫泅雪望着他,眼眸微斂,是一個很輕地似有若無的笑。
……
君罔極不住地給溫泅雪送東西,送花送草,送喫的……送一切。
那位君上和畫然雙宿雙棲,外面的一切都教給這位新生的儲尊做主。
這位儲尊像被溫泅雪馴養。
溫泅雪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做溫泅雪會高興的一切事。
“既然君上已經找到了仙尊轉世,日後就不用再讓六界生靈尋找轉世之身進貢了。”
“好。”
於是,持續四百年的祭祀被廢止。
“讓六界生靈回去他們原本的棲息地,這樣萬仙之界的復甦會加快,能早日變回仙尊熟悉的樣子。讓仙尊高興的事,君上應該會同意的。”
溫泅雪說,君罔極就寫詔令。
“你高興就好,不用管他們高不高興。”君罔極低頭寫的時候,這樣輕聲說。
溫泅雪:“……”
溫泅雪當然不關心刑天殿裏那兩個人高不高興,只是搪塞之詞。
但,君罔極是認真說的。
那些流浪的人終於能迴歸故土。
被打散的六界生靈各自迴歸來處,不必再衝突紛爭。
畢竟現在的萬仙之界地大活物稀,以和爲貴,各自繁衍發展纔是各族最重視在意的。
儘管如此,衆生仍舊不易。
當初持續三百年的戰火焚燬了大半領域,焦土至今不生寸草,遍地是險惡之地。
魔氣怨氣侵蝕,至今任何生靈靠近都會瞬間化作白骨。
那些魔氣和怨氣化作的邪物沒有智商,沒有靈魂,只是慣性殺死活物。
而且它們居然還會移動,忽然之間就席捲了一處村落。
就算是魔族在這樣的環境下也活得艱難,更不用說凡人。
溫泅雪小時候沒少被那玩意追殺,於是從小到大一直想了無數對付處理的法子,直到來崑崙虛前他都在曠野清除這些玩意。
“淨化陣法是可以對付的,只是這樣的陣法普通人無法效仿佈置。”
畢竟,六界最優秀的人百年一茬都送到這裏來了。
溫泅雪:“如果可以把淨化陣法和器物結合,打造一個淨化的法器,這樣只要注滿了修爲靈力,任何人掌握了方法都可以用來淨化了。”
那些魔氣煞氣不消,土地就是死的,無論如何也無法復甦。
溫泅雪提出設想,君罔極幫他實現。兩個人每日待在一起,在溫泅雪的房間裏,就算君罔極出現和離開得再無聲無息,同一個屋檐下小諳也還是不可能察覺不到。
君罔極每一次出現的時候安靜無聲,但離開的時候會對溫泅雪說了一聲“我走了”。
說完不會立刻消失,像是給溫泅雪反應的時間,沒有等到溫泅雪的挽留他才瞬移不見。
在君罔極離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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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諳出現在溫泅雪的門口。
少年清秀靈氣的臉,在習慣了失明之後,已經能在黑暗裏如同常人一樣行走生活。
甚至閱讀。
只要用靈力結合術法,與文字產生勾連,就能將字意化作意識進入紫府。
他甚至還學會了燒菜。
“師尊,該用晚膳了。”
溫泅雪
還在寫寫畫畫,頭也不擡:“你自己喫吧,不餓。”
小諳的神情隱在陰影裏:“師尊只喜歡喫那個人做的東西嗎?”
聲音輕如呢喃,虛幻不穩。
溫泅雪一頓,回眸看向他。
少年的氣質和修爲一樣,一日千里,看上去像一個世家精心培養的矜貴公子。
縱使雙目失明,那雙眼睛也明亮熠熠,如同明珠。
只是他的臉上帶着神傷,不知爲何被主人拋棄了一般,有一種讓人不忍心的可憐。
“師尊很久沒有同我一起喫飯了。”小諳滿臉小心翼翼的渴望和孺慕。
小諳的臉上露出微笑,期待着溫泅雪的回答。
溫泅雪的聲音傳來,卻是:“你是想要人陪你喫飯,還是有事想對我說?陪喫飯的話,可以去找桓真。”
小諳的臉上一僵,溫泅雪的聲音淡淡,如同初雪生凜,沒有任何情感情緒。
小諳黯然,雙目泫然,被傷了心,他聲音顫抖:“師尊爲何獨獨對我冷漠?師尊討厭我嗎?”
溫泅雪的聲音淡淡:“我對桓真和彥熾也是如此,爲何桓真不覺得我對他冷漠,獨你如此?你討厭我?”
小諳連忙搖頭,睜大眼睛:“我敬重欽慕師尊都來不及,怎麼敢對師尊有討……之意?”
他連“討厭”兩個字都不捨得對這個人說。
“我只是羨慕。”
溫泅雪無動於衷:“羨慕什麼?”
小諳擡頭,幾分傷心和嫉妒:“羨慕那個人,師尊待誰都疏離冷淡,無論如何都無法走近師尊心裏,但那個人好像是例外的。師尊接受他的花,他送師尊什麼師尊都喜歡,師尊還回應他,我也送師尊花,我也可以給師尊做飯,刻師尊看都不看,師尊喜歡他不喜歡我。只有他是特別的。”
這天真赤誠的少年傷心得流出了淚。
任何人看到這一幕,都不可能不被觸動。
溫泅雪卻好像無心一樣,又或者看不見的人是他一樣,視而不見了少年的情意真心。
他語氣平靜,聲音淡然:“我已經得到了喜歡的花,自然不需要別的花。有人送了我喜歡的食物,自然喫不下別的。已經有人爲我做了我想要的一切,自然不需要別的人再做什麼。我沒有討厭你,也沒有不喜歡你。現在,你感到安心了嗎?”
小諳仰頭,溫泅雪不討厭他,溫泅雪的解釋證明了他的誤解,可是,他並不滿足。
“師尊沒有討厭我,可是,師尊也沒有更喜歡我。”
溫泅雪:“……”
小諳知道自己不該再說了,可他無法控制自己:“縱使師尊說喜歡我,但比起我,師尊也更喜歡那個人。”
說完之後,他才感到忐忑不安。
師尊會怎麼說?會安慰他嗎?不,師尊從不安慰人。
只有第一日自己看不見的時候,師尊才摸了摸他的頭,再也沒有了。
師尊會斥責他嗎?他自然害怕溫泅雪的冷漠疏離,和這些比起來,斥責似乎也是好的,最起碼是有情緒和情感波動的。
許久,溫泅雪的聲音才響起:“所以,你想要的是我的更喜歡?”
小諳嘴脣顫抖:“是,因爲我……我比任何人都喜歡師尊!”
少年帶着哭腔哽咽,捧着自己顫抖的心。
溫泅雪:“你說得對,我的確偏愛君罔極,待君罔極特別。”
小諳僵在那裏,蒼白冰冷得可怕,像是瞬間心臟凍結,像是死了一
樣。
直到對方後半句聲音溫和傳來:“但小諳應該是能理解我的吧,君罔極畢竟是儲尊。”
小諳好半天說不出一個字:“……師尊待那個人與衆不同,只是因爲他是儲尊?”
“嗚嗚師尊,那個人不是好人,桓真他們都怕他,他們都說那個人會害死師尊的,他和君上的關係並不是他們說的那樣,他根本不是君上的兒子,他們其實是一個人……他們是騙你的。師尊不要喜歡他……相信我,我說得都是真的。”他恐懼不安,慌忙說出了詆譭那個人的話,嫉妒幼稚又難看。
溫泅雪的聲音溫和,輕慢:“我知道,大傢俬下都說,所謂儲尊其實是君上的分神。可我是君上預備役道侶,他喜不喜歡我,我都只能喜歡他。”
小諳:“……!”
心跳驟停。
溫泅雪的聲音明明那樣溫和卻遙遠至極,純澈無辜卻似無情無心:“我的確待你冷漠,因爲你若是喜歡我,會死的。但是,不用怕。你是我的弟子,我絕不會讓你死。因此,爲了你好,我絕不會喜歡你,更不會迴應你的喜歡。這樣,你就能長長久久地活下去了。這就是你想要的更喜歡。”
說完,那扇門關上了。
小諳失魂落魄,一片空茫。
他明明說了真話,師尊也明明相信了。
爲什麼會這樣?
“是爲了我好,爲了保護我?是更喜歡?”
可是,可是……
……
“噗嗤。”
黑暗不見一絲光的宮殿內。
低啞陰冷的嘲笑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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