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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操練之法

    卯時城門開放,楊安玄騎馬趕往軍營。離得老遠便聽到號角聲,緊接着是鼓響,催促兵丁起牀梳洗。南面伙房處炊煙升起,正在做飯。

    寨門緊閉,隔着二十步遠有人高聲喝令,“什麼人?下馬,不可衝營。”

    木寨之上數張弓探出,箭簇森森寒光,指向楊安玄。楊安玄暗自讚許,營寨初具雛形,趙田治軍有方。

    十步外下馬,楊安玄牽着馬步行上前,高聲喊道:“軍侯楊安玄請入營。”

    過了片刻,寨門打開,陳華帶着數人迎了出來。新兵訓練要有老兵管理,陳華、孫忠、何青等人跟着趙田都過來了。

    新兵營趙田是部司馬,軍侯兩人,除了楊安玄外從原新野駐軍中抽調一人,名嚴壯,年四十有二;屯長四人,陳華、陰績各佔一席,另外兩人一人是楊家族人,另一人是原駐軍;隊長八人,孫忠、何青皆是隊長。

    在盤龍山中隨楊安玄進山剿賊的三十人皆升了一至兩級,這讓陳華等人深感跟對人的重要性。

    正月七日楊安玄在鳳凰樓上賦詩三首的事傳得沸沸揚揚,都說他今年能定爲高品,這樣的粗腿可要抱緊不放。

    進入營中,楊安玄看到二十人一組圍坐一圈,有人在大聲宣講軍紀(1),趙田身着戎裝,正帶人巡營。

    楊安玄沒有打擾趙田,徑直趕往伙房。兵以食爲本,十八口銅釡一字排開,金黃的粟米在鍋中翻騰。

    楊安玄抄起勺子用力在鍋中攪了攪,粘稠費力,比起城門口的施粥濃稠了許多,估摸能做到插筷不倒了。

    伙伕往粥中加些切碎的芥菜,旁邊案几上擺着一排陶砵,盛放着黑乎乎的鹹菜。案几下面是籮筐,裏面疊放着陶碗,是兵丁們盛粥所用。

    宣讀已畢,兵丁在伍長的號令下列成隊,再由隊成屯,一屯分到兩個銅釜。四百零八人加上訓練他們的老兵,什長、隊長、屯長、軍侯等人,差不多四百五十人。

    伙伕勺滿陶碗,一碗粥的分量約有斤許,一屯領一砵鹹菜,兵丁圍坐,喫得挺香。

    有個瘦長的漢子喫得飛快,三下五除二就將粥倒進了腹中,然後用分到鹹菜颳着碗底殘餘,小心地擦洗乾淨後塞入嘴中,眯着眼一臉幸福。

    楊安玄好奇地問道:“老兄,喫飽了?”

    那漢子咧嘴笑笑,道:“不知道什麼是飽。以前在家時一天喫兩餐(2),野菜摻粟米,湊合也活着。現在一天能喫三頓純粟米,算是享福了。”

    楊安玄點點頭,起身離開,前往大帳。軍營將官不與兵丁同食,隊長以上加一餅,屯長加一菜,軍侯往上則有鹹肉(魚)。

    趙田和軍侯嚴壯已在等候,案几上大陶罐盛粥,一碟麪餅,除了鹹菜外還有一小碟鹹魚幹,金黃誘人。

    楊家玄沒有矯情說與士兵同甘共苦,自秦以來的軍中習俗不是他所能打破的。

    邊喫邊聊訓練的事,趙田說,嚴壯補充,楊安玄想到什麼偶爾插上幾句。

    將那日在楊佺期面前說的“擇強壯、練膽氣、識軍紀、愛士卒、明賞罰”提了提,看趙田和嚴壯反映平談,楊安玄知道理論的東西難以打動這些從戰場廝殺出來的老兵。

    喫罷早飯,開始操練。楊安玄站在高臺上,看着這些新兵,老少混雜、高矮不一、衣衫凌亂,有的挺着肚子傻笑,有的左顧右盼張望,有的抓這撓那不停,縮頭彎腰聳肩,隊形七扭八歪,這讓前世看過閱兵典禮的楊安玄大失所望。

    練兵之法源自吳起的《治兵》,“圓而方之,坐而起之,行而止之,左而右之,前而後之,分而合之,結而解之”。

    與後世操練隊列異曲同工。楊安玄也不想弄出什麼“向左轉、向右轉、向後轉、齊步走”的玄虛來,入鄉隨俗。

    新兵在伍長、隊長的約束下勉強成陣,分成四屯操練。上午先練的是坐而起之,簡單的蹲下和起立,這些人有的快有的慢,做得稀稀拉拉,簡直是慘不忍睹。

    勉強能入眼的陰績所帶的那屯兵馬,這屯人馬多數是陰家投軍的青壯,以前被操練過,精氣神也遠勝其他三屯,陰績揹着手大聲吆喝,洋洋自得。

    半個時辰後,休息一刻,那些新兵東倒西歪,或三兩靠坐,或抱手斜立,更有甚者直接躺在地上。

    接着練行而止之。這次更爲不堪,走得歪歪斜斜,站定時前後碰撞,根本不成型。

    午飯後休息半個時辰,或睡或坐,不得發聲。歇後接着練習一個時辰,然後是學習披甲、持械、辯號令等事。

    酉時晚餐,除值守之人外,全部回帳安歇,靜臥在牀,不準吟唱小曲,不準交談淫邪事,勾起思鄉愁緒,動搖軍心。隊長查營時若發現有人喧譁,軍法從事,鞭打二十。

    一連三日,楊安玄只要有空便來看新兵操練,趙田數次詢問他的看法,楊安玄只是笑笑,不置可否。

    第三日晚,楊安玄沒有回城,與趙田等人巡營畢,來到大帳召隊長以上議事。雖然趙田是部司馬,衆人皆知真正的主事者是楊安玄。

    見楊安玄一臉肅容,陰績撇了撇嘴,心中暗道裝模作樣,要不是家中來信讓他聽從楊安玄安排,盡心操練新兵,他早就想生出點事來。

    “這幾日諸位辛苦了。”楊安玄道:“不過,恕我直言,見效甚微。”

    嚴壯不以爲然地道:“這些新兵多是農夫,從未習練過隊列,哪有那麼快見效,依我看至少要月餘才能看到效果。”

    陰績更是冷聲譏道:“楊軍侯說得輕巧,要不你來試試,別光說不練。”

    楊安玄板着臉看了一眼陰績,道:“我正要說說如何練兵。首先,四百餘人全部打亂,分高矮排列,重新組隊。”

    “不行。”陰績立刻叫起來,道:“我帶來的族兵不能分散。”

    陰、鄧、岑三家投軍青壯一百四十八人,目的並不單純,一是爲了軍侯的位置,二是討太守的歡心,三是借楊家之手供養、操練自家族兵。

    楊佺期可能會別任,但這些訓練好的族兵不會走,三家差不多等於多出百餘訓練有素的部曲,更不用說陰績、岑明虎等人將來在軍中升遷,可以憑藉這些部曲,手握更多兵權,至於逐漸掌握郡中兵馬。

    楊安玄厲聲道:“陰績,我並不是與你商量。你若再以下犯下,小心軍法嚴懲。”

    看到楊安玄一臉殺氣,陰績不敢多話,心中暗罵。

    “我看這些新兵站無站相,坐無坐姿,當先練軍姿。”楊安玄道。

    “何謂軍姿?”趙田皺起眉頭問道,他對楊安玄的插手並不滿意。

    “所謂軍姿,即站、坐、行、臥皆有標準,‘站如松、坐如鐘、行如風、臥如弓’。”

    陰績心想這姓楊的倒是好文采,隨口說出站、坐、行、臥,都琅琅上口,難怪大哥跟他是好友。

    其他人也被楊安玄的話吸引,趙田又問道:“何謂站如松?”

    楊安玄走到帳中,道:“站如松即挺立如松,又分立正和跨立。立正做到‘三挺、三收、一睜、一頂’(3)……”

    邊說邊示範,楊安玄將前世軍訓時所記的動作要領分解演練一遍,衆人無不歎服。

    陳華笑讚道:“三少真是天縱其才,這副站姿看上去精神了許多,真如勁松了。”

    陰績嘴上不說心中有點服氣,楊安玄站立的樣子確實挺拔颯爽,渾身上下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勁,擰着向上。

    吳起的《治兵》雲:一人學戰,教成十人;十人學戰,教成百人;百人學戰,教成千人;千人學戰,教成萬人;萬人學戰,教成三軍。

    趙田等人跟着楊安玄學站姿,楊安玄在一旁指點要領,忙乎了半個時辰,衆人算是學會,帳中昂首挺立,憑添一股威武精神。

    第二天按照楊安玄所說,四百餘人按高矮排列,每四人錯開,重新歸劃的屯隊看上去齊整了許多。

    新兵們看着隊長、屯長筆直站立,滿面肅容,心中惴惴,動作也快了幾分。

    接下來隊長演練站姿,先教給什長、伍長,等什長、伍長學會後再教兵丁。

    “頭擡起,不要勾着下巴,地上有什麼……啪……收腹,你他媽一隻瘦猴,挺着肚子做甚……啪、啪……讓你笑……”

    站在高臺之上,楊安玄面無表情地看着隊長、什長們用皮鞭糾正新兵站姿錯誤,要在短時間內將農夫、流民操練成型,體罰是免不了的,楊安玄不會有婦人之仁。

    胡兵南下,沙場廝殺,以命相搏,平時操練兇狠些,戰場上活命的機會也大些,這纔是真正的仁德。

    看似簡單的站姿,一天下來新兵們都累壞了,喫罷晚飯楊安玄隨趙田前去查營,處處鼾聲如雷。

    練完站姿練坐而起之,“坐如鐘”,有了動作要領分解,趙田等人上手很快。

    接下來幾天,楊安玄根據前世經驗將左而右之、行而止之、前而後之、分而合之的動作要領也分解了一遍,至於圓而方之、分而合之、結而解之有了前面的基礎相信也很快能熟練。

    楊安玄滿是欣慰地看着行走、站立的新兵,至少看上去舒服了許多,明日便是二月一日,半月一較的時間,是騾子是馬該拉出去溜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