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了一遍,自覺沒有疏漏,在末尾處寫上“弘農楊安玄”。
二刻鐘後小吏將衆士子的答卷收起呈上,郗恢首先拿起楊安玄的答卷,看到字微微皺了皺眉,楊安玄的字着實一般,配不上他的才名。
等細看過文字,郗恢忍不住拍案叫絕,讚道:“此文一出,餘不足觀也。”
兩旁坐着不少官員,別駕張回笑着伸出手道:“什麼好文,讓郗刺史如此盛讚?”
待張回看過後,也不禁捋須嘆道:“此文深得爲學之要,妙哉。”
衆人被勾起好奇,傳閱了一遍。
陰友齊亦在坐中,看過楊安玄的論述後放下心來。
原本還有些擔心有人說他有意偏坦楊安玄,此論一出,誰敢多言。
與楊安玄的論述一比,其他的論述正如郗恢所言,“餘不足觀”。
衆人剔除了十幾篇文劣字差的論述,便草草地結束了筆試,接下來是問難。
問難的句子多出於《詩》、《論》、《禮》、《傳》中,不過這次先是品級低的士子上前應答,楊安玄被排在了最後面。
問難進行得很快,只要不張口結舌、語無倫次都能通過,半個時辰後便到了楊安玄。
對楊安玄問難的是治中郭俊,郭俊眯着眼盤算着,他半個月前接到中書令王國寶的來信,讓他在州議時刁難一下楊安玄。
可是剛纔那篇論學,楊安玄如錐入囊中,鋒芒畢現,自己要如何不動聲色地爲難楊安玄。
靈機一動,郭俊笑道:“方纔郗刺史以‘獨學而無友,則孤陋而寡聞’爲題試論,你的論述最佳,看來對此句理解頗深。本官便再以這句爲題,問你該具體如何爲學?試以一句話言之。”
郗恢暗皺眉,郭俊此問看似簡單,其實暗藏玄機。
方纔楊安玄的論述極爲精彩,再要拔升很難,何況還要用一句話言之。
衆人看着從容而立的楊安玄,有人期待精彩、有人等着楊安玄出醜。
陰友齊微笑地看着楊安玄,他相信楊安玄能再綻光彩。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交天下友,此爲學之道也。”楊安玄高聲答道。
堂上一片讚歎之聲。郭俊僵硬着笑臉讚道:“說得好,說得好,哈哈。”
郗恢輕拍案几,道:“陰中正品評楊安玄‘詞彩華茂,卓爾不羣,才兼文武,堪稱棟樑’,本官改動四字,‘風神秀徹,卓爾不羣,才兼文武,堪稱棟樑’,可定爲上中品。”
郗恢提筆正要寫下評語,堂下柱邊有人高聲道:“且慢,楊安玄仗勢欺人,派人暗殺士子袁河,此等德行卑劣之人怎能當此美譽。”
衆人驚駭。
郗恢怒道:“什麼人胡言亂語,上前答話。”
一名青衣小吏快步上前,來到案前施禮道:“卑職新野郡訪問餘平,見過郗刺史。”
郗恢怒容滿面地喝道:“你方纔亂說什麼,若無真憑實據,本官定要治你污陷之罪。”
餘平不慌不忙地道:“卑職在新野郡訪問鄉老之時,就訪得楊安玄有仗勢欺人、逼死老者等種種劣行,奏報給陰中正,陰中正以爲查無實據不予採信。”
陰友齊面無表情地看着餘平,沒想到帶來的訪問中居然敢針對自己。
餘平並不在意陰友齊的視線,他是門下省抽調的令史,太子中庶子能拿自己如何,到手的十兩金纔是硬貨。
楊安玄微微哂笑,這是他預料中事,肯定有人不希望他順利定品。
“陰中正品評人物當日,楊安玄對士子袁河大打出手,袁河至今更是不知下落,請郗中正讓楊安玄退出此次評品,待找到袁河後再行定奪。”餘平恭聲道。
衆人皆知,等知曉袁河生死,品評早已過去,楊安玄最少要被耽誤三年時間。
郗恢勃然怒道:“品評人物乃國之大典,哪容你一個小小訪問在此大放厥詞。來人,將他夾了出去。”
張回和郭俊對視一眼,張回開口道:“郗刺史且慢,若是餘平所言是真,楊安玄德行有虧,確實不宜倉促定品。”
楊安玄心中有數,看來張回和郭俊恐怕都不懷好意,這兩個人陳深對他們的影響不大,怕是另有人在暗動手腳。
座中士子輕聲議論,大堂內嗡嗡響成一片,郗恢連敲案几,亦不能制,場面有些失控。
楊安玄從容站起,來到郗恢案前揖禮道:“郗刺史,我與袁河有些誤會,事後已然說開,這位餘訪問話裏話外指愚闇害了袁河,恰巧袁河下落愚知道。”
說着從懷中取出袁河的信,雙手呈上。
郗恢接過看罷,冷森森地看向餘平。
餘平已知不妙,雙腿發軟,抖個不停。
將信放在案上,郗恢重重地一拍案几,道:“袁河受人指使詆譭楊安玄,自知德行有虧,出外遊歷,這是他臨行所寫的信。信中除了袁河的畫押外,還有其妻兒的手印,應該不假。”
看向抖成一團的餘平,郗恢道:“將這個挑拔是非的小人押下去,問明緣由後,本官要向吏部行文,奪去爾的官身。”
餘平癱軟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