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揚鋒漢起 >第九十九章以退爲進
    “弘農楊安玄”,茶杯重重地砸在地上,碎裂開來。一塊小金錠從案上震落,在地上彈跳了幾下,滾到花幾的下面。

    刁鋒氣急敗壞地罵道:“你這個蠢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有契約在手,那黃黑子既然還不起債,直接搶人就是,爲何要在大街之上鬧得沸沸揚揚,敗壞刁家的名聲。”

    刁平趴在地上,哀告道:“那黃黑子帶着一家人想偷偷溜走,僕帶人在街上截住他,他的婆娘又哭又罵,才引得路人圍觀。”

    “來人,把這無用的東西拉下去,綁在樹上抽二十鞭子。”刁鋒怒氣衝衝地道。

    慘叫起從院中傳來,刁鋒餘怒未消,在屋中來回踱着步。

    數日前族侄刁雲過江來看他,提起過與楊安玄賭樗蒲、雙陸,輸了二百多金。

    在刁家,侄兒的賭技不下於自己,居然輸得這麼慘,這讓刁鋒對楊安玄很感興趣。

    刁鋒是堂邑郡主記室,對太守楊佺期到任後的困境一清二楚,來自尚書省、中書省的訓斥公文一封接着一封,楊佺期一天到晚眉頭緊皺着,整個衙門內氣氛壓抑。

    自顧不暇,還多管閒事,看爾如何收場,刁鋒擡起地上金錠,憤憤地轉身回了書房。

    府衙後宅,楊安玄感受到了這種壓抑的氛圍。

    母親袁氏看到他很是歡喜,問長問短之時卻時不時地蹙眉出神,楊安玄問道:“娘可有什麼煩心之事?”

    “唉,你爹來堂邑後沒過過幾天舒心日子,一天到晚愁眉苦臉的。”袁氏憂心忡忡地道。

    楊安玄心知肚明,王國寶、王珣分別指使中書省、尚書省暗中打壓,父親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申末,楊佺期回返後宅,楊安玄看到父親吃了一驚。才數月不見,楊佺期的鬢邊多了幾絲銀髮,面容憔悴,眼睛佈滿血絲。

    見到楊安玄,楊佺期緊繃的臉上露出些笑意,袁氏命人置酒,讓父子倆邊喝邊談。

    問了幾句楊安玄的學業,楊佺期開始一杯接一杯地飲酒,愁眉不展。

    楊安玄脫口道:“父親,何不求去?”

    楊佺期一驚,喝道:“你胡說什麼,要重振楊家家業,豈容求去。”

    楊安玄微笑道:“父親是當局者迷,我楊家立足靠什麼?”

    楊佺期放下酒杯,目光爍爍地看向楊安玄,他知道三子早非洛陽城中只得遊樂的紈絝,行事周密、思慮深遠,不在自己之下。

    楊安玄侃侃言道:“我弘農楊家門第顯赫,以操守學識傳家,可嘆渡江稍晚,遭受朝庭和士家有意打壓,讓王國寶、王緒之流得意。”

    楊佺期眼中閃過憤色,重重地一拍案几沒有說話。

    “自祖父開始,楊家已由文轉武,以武立身才是我楊家的立身之道,父親需隨時而變。”楊安玄沉聲道。

    楊佺期想出聲斥責,話語在喉間堵住,化做一聲嘆息。

    “如今父親坐鎮堂邑督石頭城軍事,伯父鎮守淮南,叔父扼守孟津關,都是險要之地,由此可見朝庭對我楊家甚爲倚重。”

    楊佺期點點頭,道:“不錯。只是朝中小人故意刁難爲父,讓爲父甚爲鬱悶。”

    “所以孩兒才讓父求去。”見楊佺期仍不解,楊安玄解釋道:“朝庭倚重楊家,除了父兄驍勇善戰外,還有我楊家族軍,只要族軍在,何人敢輕視我楊家。”

    楊佺期想了想,道:“玄兒之意是讓爲父以退爲進。”

    “不錯。”楊安玄撫掌笑道:“以父親驍勇善戰之勇名,朝庭豈會閒置父親,很快便會再委父親重任,父親亦可藉機離了堂邑,脫了是非。”

    楊佺期眼中閃過精亮,恨聲道:“屆時看那些針對爲父的人如何收場。”

    搬開心中石頭,楊佺期眉頭舒展開來,笑道:“玄兒來京之後,學問大有長進,爲父甚慰。來,你我父子共飲一杯。”

    吃了兩口菜,楊佺期笑道:“玄兒替族中賺得千兩黃金,今年族中倒是寬裕了些。族中商議,拿出百兩酬謝玄兒,明日你到明爺爺處領要。”

    楊明,是楊亮的幼弟,楊安玄的叔祖,掌管着族中事務。

    楊安玄笑道:“孩兒自己也贏了些,這錢便交給娘吧。”

    楊佺期笑笑,滿意至極。玄兒文能提筆寫文章,武能躍馬安天下,得子如此,夫復何求。

    楊安玄想起遇到黃黑子一家之事,眉頭輕皺道:“此次京中賭燕代輸贏,聽聞賭資超過億萬錢,燕敗代勝,出乎多數人的意料,恐怕有不少人家因此負債,難以維持生計。”

    楊佺期嘆了口氣,道:“正是,堂邑城中多了許多賣兒賣婦的人家,爲父已下令在四城施粥賑濟,希望能幫他們渡過年關。”

    贏得千兩金,楊安玄一直思慮着該如何借財生財。時下人的觀念多半是求田問舍,而楊安玄知道一旦戰火起,這些都會隨之化爲灰燼。

    自己交好陰家,讓袁河遠赴盤龍山、韋娘子和苗蘭前往京口,都是在棋盤上見機落子,以待生根之時。

    這些錢化爲自己將來逐鹿天下的助力,纔是最好的用途。

    “族中可曾想過用這些錢做些生意?”楊安玄問道。

    楊家族軍維持在四百人左右,這些人的妻兒老小加在一處超過二千多人,這些人的喫喝拉撒都要族長安排。楊佺期三兄弟中他的官職最高,族長的位置相應落在了他的身上。

    隨着楊家人在不同的地方任官,族人也相應地在當地做生意,少數人開枝散葉便留在各地打理生意。

    此次楊廣就任淮南太守,帶走了一半族軍,隨之而去的也有一半族人。此次堂邑族中贏得千兩金,楊廣帶去的族人分潤便少了些。

    族中生意有專人打理,楊佺期過問不多,道:“吾聽明叔講,準備年後在堂邑買些宅田,安排族人耕作。”

    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楊安玄,楊佺期又道:“陰家的碧春茶十分暢銷,價格比往年高出五成,聽說此茶製法是玄兒所傳。爲父有意讓族中買些茶山,玄兒把製茶之法授與族人吧。”

    製茶之法楊安玄並未賣與陰家,所以能夠自行做主,點頭答應下來。

    暫時放開心事,楊佺期很快醉了,楊安玄讓人扶他回房歇息後回了自己的住處。

    戌時剛過,時辰尚早,屋中亮着燈,窗紙之上人影晃動,楊安玄知道湫兒那丫頭在屋中等他。

    看到三哥進屋,湫兒從席間跳起,剛想撲過來,聞到楊安玄身上的酒味,皺起鼻頭用手扇動着,嗔道:“真難聞,三哥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