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揚鋒漢起 >第一百一十七章兩王密議
    王恭的府邸在廣陽門外,右御街西側,是孝武帝所賜的宅第,庶子給事中王曇亨得了他回京的消息,早早便率着家中奴僕在府門前恭迎。

    洗漱完畢,奴僕見過主人,王恭帶着兒子進了書房,瞭解京中情形。

    王恭嘆道:“會稽王攝政,大權獨攬,不用王珣、王雅,王國寶諂附得以重用,吾恐朝堂難安。”

    王曇亨小心翼翼地道:“當今天子不慧、口不能言,不過琅琊王每侍帝旁,恭謹仁德,假以時日倒可抗衡會稽王。”

    王恭問道:“王珣等人可有什麼動作?”

    王曇亨搖搖頭,略帶不屑地道:“此二公先帝在時,倚仗天子權威倒能與會稽王分庭抗禮。先帝魘崩未留下遺詔,兩公失去威權,朝堂之上謹慎沉默,唯唯諾諾而已。”

    王恭長嘆一聲,道:“朝堂之上沒有諍臣犯顏抗爭,皆是王國寶這樣的諂媚之臣,社稷危矣。”

    王曇亨替父親杯中續上水,道:“父親手握重兵,坐鎮京口,自可遙控局勢,勿需過憂。”

    王恭想了想道:“吾要與王珣談一談,這朝堂之上還需靠他支撐。他在內,吾在外,或許能挽回些局面。”

    看了看杯中茶,王恭問道:“這是碧春茶?”

    王曇亨道:“正是陰家的碧春茶,散茶的銷路十分好,兒子都想讓茶園改制散茶了,只是試過後效果不佳。”

    王恭無心聽這些家長裏短,眉頭輕皺道:“先帝在時,替新君選了四個東宮侍讀,此四人是先帝留與新君佐政的人才,其餘三人吾略有所知,那個弘農楊安玄如何?”

    聽王曇亨講述楊安玄進京後的種種,王恭捋着鬍鬚默不作聲,對楊安玄的作派有些不喜,此子進京才兩年就惹出這麼多事來,不是安分之人。

    想起在西堂時楊安玄在自己耳邊的低語,王恭認定此子是想諂媚自己,別有所圖。

    嘴角露出一絲嘲意,王恭心道:老夫宦海浮沉數十年,豈會被小兒的小手段迷惑。

    不過從此子的話語來看,倒是對會稽王攝政有所不滿,說不定將來能派上什麼用場。

    …………

    東堂,諸臣議事。天子司馬德宗不在,司馬道子側坐在御座左下聽政。

    度支郎中盧壯奏道:“……始興、南康、廬陵等地發大水,水深五丈,毀壞道路橋樑、廬舍無數,數萬百姓無居所,請萬歲下旨賑濟。”

    司馬道子道:“着江州、廣州刺史籌措錢糧賑災,待水退之後徵發徭役,重修橋樑道路,興修房屋。”

    王恭聲色俱厲地斥道:“會稽王此言謬矣,始興、南康、廬陵三郡洪災嚴重,哪有餘糧賑災。即便廣州能籌措糧食暫賑災民,災後重建也無力支撐。朝庭應該迅速揚州、荊州調集糧食,運往災區。”

    王珣有氣無力地道:“朝中存糧亦不多,爲準備戰事,實在抽不出多少糧食出來。”

    王恭勃然怒道:“去年開始大推楊家犁,光京口一帶便多得糧食三十萬石,揚州、荊州皆是肥沃之地,至少也能多產二百萬石,足夠賑災了,左僕射爲何說無糧?”

    朝堂上靜默得可怕。

    盧壯大着膽子道:“楊家犁的出現確實使糧產增加了兩至三成,可是朝庭開酒禁,允許民間釀酒,官府的存糧甚至不如往年。”

    王恭恨恨地一跺腳,手指在朝堂上虛劃而過,罵道:“糧爲國本,鼠目寸光之輩,國之不幸也。”

    大開酒禁的建議是司馬道子向司馬曜所提議,王恭這話不亞於指着司馬道子的鼻子大罵,司馬道子臉色變得鐵青。

    王國寶見會稽王臉色難看,出聲駁道:“王刺史,大開酒禁是先帝所準,朝庭爲之多收了千萬錢酒稅,你莫非在質疑先帝決策?”

    王恭憤然道:“先帝被奸佞矇蔽,纔會做出些等傷國之本的決策。諸公身爲朝中大臣不知勸諫,反而要將過錯推到先帝身上嗎?”

    “啪”,司馬道子忍無可忍,重重地將手中麈尾敲在席上,怒喝道:“王恭,這是朝堂,焉容你如此放肆,還不與本王退了出去。”

    王恭揖了一禮,轉身甩袖離堂。

    來到堂外站定,看到西堂前身着白色孝服外披麻衣的楊安玄,想起楊家犁來,據聞這楊家犁是此子研製,自己不妨找他聊上一聊。

    …………

    青溪,王國寶府邸,書房。王國寶與王緒對坐而飲。

    王國寶想白日朝堂之事,憤然道:“王恭倚仗自己是先帝舅兄,連王爺也不放在眼中,若被他得勢,恐怕愚無容身之地。”

    王緒拈着鬍鬚,道:“阿兄,王恭坐鎮京口,手握雄兵數萬,縱是會稽王對其亦多忌憚。何不趁其在京,身邊無有羽翼,勸大王尋機除之。”

    王國寶目光陰鬱,沉吟半晌開口道:“王恭素有清譽,在朝野頗具聲望,若是冒然殺之,恐怕遭人物議。會稽王亦深恨之,但顧忌王恭聲望纔不得不忍耐。且讓他張狂幾日,以後尋機調其入京,再下手不遲。”

    …………

    司馬曜駕崩,禁聲樂百日。建康城內冷清了許多,街道兩旁的商鋪都早早關門歇業。戌正剛過,大街之上便見不到幾個人影。

    一輛牛車徐徐地駛進烏衣巷,在王府門前停下,王恭從牛車中鑽出,與迎候在門前的王珣相互揖禮。

    兩人也不多話,在燈籠的照映下進了府門。朱門在兩人身後徐徐合上,將黑暗拒之於門外。

    書房,侍女奉茶退出,王協之和王曇亨施禮後退出屋,一左一右守在門前。

    王恭逼視着王珣,道:“元琳(王珣字),會稽王把持朝政,任用奸佞王國寶,你身爲尚書左僕射,爲何不在朝堂上直言相爭,使愚力單勢孤。”

    王珣緩緩地飲着茶,淡然道:“王陵廷爭,陳平慎默,但看結果如何,不得徒論目前。”

    王恭一拍案几,震得茶杯顫動,憤聲道:“你要學陳平,愚可不等。愚欲寫信從京口召集兵馬入京,除去奸賊王國寶。”

    王珣一驚,將茶杯放在案上,道:“王國寶雖然終成禍亂,不過眼下逆跡未彰,汝若興兵來討,恐怕天下人皆以爲孝伯(王恭字)是叛逆了。不如多等些時日,待王國寶惡貫滿盈之時,孝伯再興兵除逆,則名正言順,天下景從矣。”

    王恭手扶案几,慨然道:“愚問心無愧,若能爲國除賊,便擔些惡名又如何?”

    “孝伯,那冀州刺史庾楷與王國寶是同黨,冀州兵強馬壯,一旦你率軍來京,庾楷興兵南下,該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