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揚鋒漢起 >第一百九十八章快刀利鋒
    鼓聲中,楊安玄帶着趙田等將登上點將臺,陽光映在鐵甲之上,閃閃發光,有如天神般威武雄壯。

    點將臺左右搭有涼棚,擺放着胡椅茶几,几上有茶水點心,那些被楊安玄所邀請的士紳、商賈以及百姓長者可以坐着觀看。

    楊安玄看過前來應選的鐵鋪名單,一共有二十六家,除了西平的十二家鐵業外,郡中其他縣的鐵鋪也聞訊而來,居然還有三家來自弋陽郡和陳郡。

    這有些出乎楊安玄的意料,看來公開招募的方式得到了積極的迴應,以後有同樣的事不妨參照進行。

    二十六家參試的鐵鋪向楊安玄見禮,楊安玄說了幾句簡短的開場白,便宣佈比試開始。

    這些日子不少前來參試的鐵鋪通過各種手段想求見楊安玄,結果都是那句答覆,以質取勝、比試論高下。

    楊司馬親睞應家的流言傳得沸沸揚揚,周家在暗中推波助瀾,一定要在比試時壓住應家,爭個顏面。

    爲了保住周家軍械的名聲,贏得這次比試,周偉讓周弘拿出了五十鍛的兵刃。

    這樣的兵刃成本就要五千錢,在市面上至少要八千錢,軍械換裝不過五千錢,真正是一錢不賺了。

    應家來的是應浩,有宿鐵刀、宿鐵槍在手,應浩胸有成竹,宿鐵刀之鋒利絲毫不遜色百鍛寶刀,這場比試贏定了。

    面對同行的質疑,應浩笑嘻嘻地應道:“楊司馬有言在先,校場比試論高下,衆目睽睽之下焉能做假。”

    比試分爲三項:刀砍、槍扎、箭穿,刀砍考驗的是刀能砍透多少層皮甲,槍扎是能穿透多少層皮甲,箭透是三十步外能穿透多少層皮甲。

    比試的規矩事先張榜公佈過,人人知曉。隨着楊安玄一揮手,校場上樹起二十六個靶子,靶子外套着破損的皮甲,刀光槍影,呼喝聲聲,比試開始了。

    靶子旁邊有計數軍兵,大聲將結果報出,“安成周家刀劍斬甲二十二札、西平趙家斬甲十六札……”

    周弘聽到一連串的數字報數,周家領先,頗爲得意地拈着鬍鬚。

    周家的礦石材質上佳,雜質少,炒鋼的師傅是家庭數代培養傳承的好手,此次參試的刀槍皆是錘鍊了五十次,比往年的三十次可多出不少,成本就要五千錢,這樣的刀槍若不能奪魁,誰家能取勝。

    “……南頓應家斬甲三十札”,周弘拈鬚的手一頓,自己莫非聽錯了。斬甲三十札,那刀劍至少得錘鍊六七十次,這樣的刀劍在市面上的售價在一萬五千錢,成本也超過八千錢,應家爲了討好楊司馬,難道真的要賠本賺吆喝?

    等宣報聲一停,那些鐵鋪管事紛紛來到應浩面前,看看能斬甲三十軋的寶刀究竟是什麼樣子?

    出乎衆人的意料,刀身並不光亮,沒有想鍛打的花紋,倒像是新出爐隨意敲打了幾次。

    周弘大爲不服,高聲嚷道:“應浩,你這是做弊,這樣的刀怎麼可能破甲三十軋。”

    “不錯,比試不公。”

    那些前來參試的鐵鋪管事紛紛叫嚷起來,旁邊的兵丁怒喝道:“放屁,老子親手操此刀破甲三十軋,難道有假。”

    血煞之氣從兵丁身上涌出,迫得衆人退後兩步,不敢做聲。

    那兵丁伸手從周弘手中奪過刀,喝道:“爾等睜大了狗眼,看看此刀是否能破甲三十軋。”

    說罷,轉身朝着披甲的靶子用力劈去,刀刃破入皮甲之中,厚達尺許。

    周弘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樣的破刀真能入甲三十軋。

    等兵丁拔出刀,喝道:“你們儘管上來驗看。”

    那些管事一擁而上,有的拉扯皮甲看看是否朽壞,有的從兵丁手中要過刀仔細打量。

    周弘看了看被刀鋒崩裂的皮甲,又扯又拉又數,確實是三十軋。

    要過刀,轉身來到自家靶子,用力揮刀劈去,感覺刀鋒輕鬆地破入皮甲中,周弘面無死灰,此刀確實鋒利,剛纔那下就算沒有破甲三十軋也比自家的刀斬甲多上數層。

    應浩捋着鬍鬚,得意地看着那些競爭對手上竄下跳,一副難以相信的樣子,心中感覺如同飲了蜜水,甜滋滋的。

    接下來的比試毫無懸念,應家所制的槍透甲十層、箭透五層甲,鋒利無比。

    在衆人羨慕的眼光中,楊安玄當場宣佈應家獲勝,郡軍嚮應家採購砍刀二百把,槍二百把,箭頭一萬顆。

    …………

    晚間,慶豐樓大排筵宴,一衆鐵鋪的掌櫃、管事宴請應浩。應浩被推着居中而坐,衆人輪番敬酒恭賀應家獲得郡軍的訂單。

    應浩的左席是周弘,右席是西平崔家管事崔鋒,崔鋒與應浩是好友,周弘拉了他要從應浩嘴中探知應家刀槍鋒利之祕。

    周弘許諾若能探明緣由,事後給崔鋒十金作爲報答,看在錢的面前,這友情便先放在了一邊,而且崔鋒也想從應浩嘴中打聽出祕密。

    崔鋒知道應浩好酒,特意讓慶豐樓東家拿出珍藏的酃酒,果然應浩頻頻舉杯,很快就有了三分醉意。

    周弘見應浩喝得有些意識模糊,指手劃腳地高聲談笑,衝崔鋒施了個眼色。

    崔鋒舉杯敬酒,待放下杯問道:“應兄,今日比試應家提供的刀經過幾鍛,怎麼如此快?應家把這樣的寶刀賣給郡軍,豈不要虧本?”

    應浩壓低聲音,神神祕祕地道:“不瞞崔兄,這批刀是新近所煉,總共才經五鍛。”

    “什麼?”崔鋒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音,驚聲道:“怎麼可能?”

    周弘手一抖,酒杯傾倒,酒水流了滿桌。

    應浩得意地笑笑,道:“崔兄,你我多年好友,愚怎麼會誆你。”

    周弘心中念頭電轉,五鍛的刀怎麼可能有這樣的效果。

    其他鐵鋪的管事紛紛開口道:“應兄休得大話欺人,五鍛的刀連皮甲都破不開,怎麼可能斬甲三十軋。”

    應浩面紅耳赤地嚷道:“怎麼不可能,我應家新近得了鍊鐵之法,無需太多錘打便能煉出不次於三十鍛的好鋼。”

    一語說出,滿座皆驚,若應浩所說是實,那在座的衆鐵鋪只有一個下場,關門歇業。

    周圍立即安靜了下來,連粗重的呼吸聲都能聽得清楚。

    好半晌,崔鋒驚恐地道:“應兄,不要開玩笑,哪有這樣法子,除非是仙人所授。”

    應浩大着舌頭嘻笑道:“家兄年前得了個……鍊鐵法,姓宋的鐵匠……嘻嘻……都是好鐵,不用……不用錘打。”

    周弘冷汗直流,如果應浩所說是真,那棠溪鐵業便是應家獨大了。爲何早不見應家有此法,此次校場比試應家纔拿了出來。

    注意打量着應浩,周弘想從應浩的言行中看出真僞,衆人又紛紛上前敬酒、勸酒,想從應浩的嘴中套出些消息。

    應浩搖搖晃晃地起身,對衆人拱拱手道:“不能再飲了,應某不勝酒力,告辭了。”

    邊說應浩邊頭重腳輕地往前竄去,旁邊的崔鋒連忙伸手來扶,差點被帶得往前栽去,幸虧周弘在另一側用力扶住了應浩。

    侍從上前背起醉酒的應浩下樓,應家牛車軋軋駛向客棧。

    衆人站在酒樓的窗前,看着逐漸遠去的牛車,若果如應浩所說,應家得了新的鍊鐵法,無需鍛打就能煉出好鐵,那大夥的日子怕不好過了。

    車內,應浩睜開醉眼,眼神清明瞭些,雖有幾分酒意,心中卻很明白。

    這祕方是家主與楊司馬的交易,關係到應家的子孫後代,怎麼可能被套了出去。

    應浩想起那晚家主撫着宿鐵刀沉吟良久,最後再三叮囑要對鍊鐵的工匠嚴加控制,絕不能把鍊鐵法泄露到外間。

    “楊司馬的淬火法着實神妙,咱們要不要想辦法探明?”應浩問道。

    應旭搖搖頭,道:“得隴不能望蜀,咱們若是暗中探知此法,肯定要惡了楊司馬。而且,此等神技,應家怕是難以承受,一個不慎反遭其噬,有族滅之危。”

    應浩不以爲然地道:“家主太危言聳聽了,不過是鍊鐵冶兵之法,怎能動搖我應家根基。”

    應旭放下刀,正色地對應浩道:“十七弟,你若是這般想法,恐怕爲兄不能再讓你打理鐵鋪了。”

    應浩一驚,忙道:“小弟愚昧,請家主教愚。”

    “楊司馬年未弱冠便創下這匿大聲名,洛陽城前大敗秦軍,若他的麾下都手持此等神兵,天下誰能與之爭鋒。”

    應旭的話讓應浩出了身冷汗,半晌才輕聲道:“家主是說楊司馬意在天下。”

    “此話言之尚早,但楊司馬麾下的兵馬個個手持此等利刃,大有可爲。”

    應旭捋着鬍鬚,目光盯着案上的宿鐵刀,心知對於應家來說眼下是個絕大的機遇,同樣蘊藏着絕大的風險。

    應浩被應旭的話震驚,看着宿鐵刀心中發寒,良久無語。

    “楊司馬答應多出來的精鐵可以任由應家處置,十七弟不可疏突,每筆買賣都要詳細造冊,以供查驗。”

    聽到應旭的吩咐,應浩連忙應下。

    應旭再次拿起宿鐵刀,朝着案角斬去,“嚓”的一下,寸許厚的案角隨刀而落。

    只聽應旭道:“吾有意讓康兒率五十部曲投軍,加入郡軍。”應康,應旭第四子。

    應浩似乎想到了些什麼,不敢往下繼續想,說不清是害怕還是興奮,身子微微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