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揚鋒漢起 >第二百四十二章人生如戲
    琅琊王玄武湖上召集聚會,尚書令司馬元顯晚間便知道了詳情。

    數名在樓船中參加聚會的士子成了席上客,繪聲繪色地陳述着謝靈運與楊安玄的針鋒相對。

    聽到“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司馬元顯笑道:“楊安玄不寫《小窗幽句》,改而研究佛理了,有幾分意思。”

    王誕笑道:“楊安玄性情粗魯,前兩年在京中沒少惹事生非,若能深研佛理修心養性,予他而言是件好事,也能消除些他身上的殺孽。”

    司馬元顯道:“早些時日愚聽聞獻武公的孫子回京了,沒想到是個鋒芒畢露之人,若得閒不妨召他入府一會。你們繼續往下說。”

    當聽到“坐而論道不如起而行之”時,一旁輕搖羽扇的張法順嘆道:“此子勇於任事,世子應善爲利用,爲國效力。”

    有人道:“張常侍,楊安玄已然當衆宣佈,三日後扶靈返回汝南,丁憂去職。”

    司馬元顯一愣,他有意冷落楊安玄,本意是想拿捏一番,沒想到楊安玄居然決定去職了,這讓他的打算落了空。

    只聽席間又有人道:“僕聽禮部從事孫統說起,他今日與謝家子弟同遊雞籠山,謝靈運與楊安玄鬥詩。”

    將謝靈運和楊安玄的詩作都念了出來,衆人皆被楊安玄詩中展露的報國情懷打動,連司馬元顯亦嘆道:“楊安玄對國家忠心耿耿,忠心可嘉。”

    第二天,朝庭下旨,溫言撫慰楊安玄,奪情讓其繼續留任汝南太守。

    楊安玄上疏固辭,司馬元顯順水推舟,不過楊安玄的那首“鐵馬冰河入夢來”漸爲人知,禮部尚書郗恢奏本,應封爵賞楊安玄救洛陽之功。

    二月十三日,楊安玄扶靈起程返還汝南,同樣在新橋登船。

    這一次,新橋岸邊人山人海,都是前來送行之人,這些人消息靈通,從各種渠道知道朝庭有意封楊安玄亭侯。

    亭侯爲五品,略高於關內侯和關外侯,亦沒有封邑,但楊安玄年僅弱冠就能封爵,前程不可限量。

    眼下北境不寧,桓玄割據,東南戰亂,明眼人皆知朝庭難得平靜,一旦有事朝庭定然重詔楊安玄爲國效命。而楊安玄寫出“鐵馬冰河入夢來”的詩句,肯定不會坐視時局糜爛,定會奪情復起。

    橋邊設席送別,上演一幕依依惜別的場景,不管真心還是假意,楊安玄認認真真演好自己,不落人話柄。

    會稽王府,司馬道子召趙牙和袁濤入府,商議改編新劇《臥薪嚐膽》。

    趙牙早早便至,司馬道子未見袁濤,問及緣由。趙牙告知楊安玄去職離京,袁濤前去送行了。

    司馬道子這才記起楊安玄,驚問道:“孤不是囑咐元顯讓楊安玄奪情嗎?孤還準備過些時日召見於他,爲何楊安玄急着扶靈返鄉?”

    趙牙笑道:“世子殿下倒是讓朝庭下旨奪情了,不過楊安玄爲守孝道,固辭了。”

    司馬道子捋着鬍鬚,有些不快地道:“朝庭正在用人之際,楊安玄太讓孤失望了。枉譙王還向孤說項,要重用於他。”

    因爲袁濤之故,趙牙對楊安玄頗有好感,把琅琊王玄武湖聚會發生的事情向司馬道子學說了一遍,道:“楊安玄在詩中稱‘尚思爲國戍輪臺’,應該不是隻顧自身之人,若是朝中有事,王爺一紙傳召,楊安玄必定會應召而來。”

    司馬道子臉色回嗔作喜,道:“孤沒有看錯他。”隨即想到兒子數次針對楊安玄,莫不是元顯在暗中作崇。

    自打去年四月被司馬元顯奪權之後,司馬道子索性懶得理會朝政,在家中飲酒聽曲,樂得逍遙自在,不過楊安玄是譙王極力向他推薦的有用之才,司馬道子想了想道:“也罷,楊安玄決意丁憂,孤亦不能奪其孝心。不過,孤有幾句話叮囑他,叫茹千秋前來。”

    功夫不大,驃騎諮議參軍茹千秋快步上堂,跪拜在地。司馬道子持筆寫了封書信,遞於茹千秋道:“千秋,你替孤送封信給楊安玄,順道替孤爲他送行。”

    茹千秋領命,揣了信,命人備了份程儀,得知楊安玄在秦淮河新橋上船,帶了護衛趕往新橋。

    送別酒飲罷,楊安玄正要起身上船。順着沿邊的青石甬道不緊不慢地駛來一輛彩牛車,兩旁倒有六名騎士護衛。

    看到牛車駛進,衆人紛紛往旁邊閃避,唯恐衝撞了車中貴人。

    牛車在橋邊停住,一名騎士上前呼喝道:“哪位是扶靈還鄉的楊太守,會稽王府驃騎諮議茹參軍奉王爺之命前來送行,請楊太守上前說話。”

    會稽王派官員前來送行,衆人無不豔慕,但聽到茹參軍三個字,不少人面現鄙夷之色,拂袖轉身以示不見。

    楊安玄起身前往牛車,驃騎諮議茹參軍,不用問是會稽王身旁兩在佞臣之一茹千秋了,會稽王派他前來,不知有何事?

    青色車幔低垂,可以看到車中有人端坐,楊安玄暗惱,這個茹千秋奉命前來送行,反倒端坐車中不動,等着自己行禮。

    寧罪君子莫罪小人,楊安玄不想與茹千秋置氣,謙躬地揖禮道:“楊安玄見過茹參軍,多謝茹參軍前來送行。”

    “哈哈哈哈”,笑聲在車中響起,過了片刻一隻大手撩開車簾,一雙銳利的鷹目朝楊安玄掃射而來。

    楊安玄看到車中人四旬年紀,面色黎黑,瘦長臉頰,三縷黑鬚。身上裹着黑色官袍,有如鐵鑄般,望之生寒。

    茹千秋嘴角帶笑,眼中卻殊無笑意,目光與楊安玄的眼光一碰,下意識地眯起。

    伸手一拂衣袖,茹千秋道:“楊太守,大王命愚前來爲你送行,且上車來說話,大王有話交待你。”

    楊安玄依言登車,彩車有半丈見方,內設案几坐席,可容兩人坐下交談。

    在錦席上坐下,茹千秋沉吟片刻方纔開聲道:“楊安玄,你執意丁憂去職,大王好生着惱。”

    楊安玄恭聲道:“大王仁孝,定能體諒楊某的苦衷。”

    茹千秋見楊安玄應答不亢不卑,臉上轉而泛起笑意,道:“楊太守果然深曉大王性情,大王着惱之後又命愚前來送行。楊太守,你要好生感念大王恩德,竭忠還報。”

    這個茹千秋說話陰陽怪氣,十足的小人。

    楊安玄恭聲道:“大王對僕天高地厚之恩,僕就算粉身碎骨亦難報答。請茹參事替僕向大王陳奏,僕願爲大王效死。”

    茹千秋身子往後一靠,笑吟吟地看着楊安玄不開口。

    楊安玄明白了,道:“茹參事,請稍侯。”

    起身下車喚張鋒,片刻後張鋒取了個沉甸甸的包袱過來,楊安玄提了包袱再次上車,將包袱放在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