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揚鋒漢起 >第五百零八章翻風起浪
    餘應得中進士科第二名,孔鮮甚爲高興,把餘應叫到家中,擺酒爲他慶賀。

    徒孫高中孔懿也很高興,勉勵餘應爲國爲民多做實事,還敬了餘應一杯,餘應有些受寵若驚。孔鮮越看餘應越高興,要不是自家女兒太小,都想招他爲婿了。

    孔鮮是雍公府和雍州刺史府的文學掾,教育這一塊的事物都歸他管轄,弟子高中進士榜第二讓他這個師傅感覺顏面有光,然而父親孔懿的一句話卻讓他怒火中燒。

    那日司馬珍之和王虞建議將杜驥位列餘應之上,孔懿亦在場,不過他沒有出聲爲餘應爭辯。

    孔鮮得知原本餘應是第一,立時放下酒杯,惱聲道:“安玄焉能如此,既然父親、郭師都認爲餘應位列第一,豈能因朝廷官員的私心而改,這對餘應何其不公,愚明日便去大堂據理力爭。”

    餘應眼中閃過驚愕和痛楚,握杯的手有些顫抖,但很快便清明下來。起身對着孔鮮一揖,餘應道:“多謝先生爲愚鳴不平,不過愚想主公這樣做必有其用意。”

    孔懿說出餘應原本位列第一後便留意觀察着餘應的表情,聽餘應說出這番話暗暗點頭,捋須微笑問道:“餘應,那你說說安玄有何用意?”

    餘應略作思索,拱手道:“師爺,愚有幾個揣測,還望師爺指點。”

    “其一,師父常說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名位第一雖然名滿天下,但同樣爲千夫所目,言行稍有不慎便會招來指責。愚生性愚笨,拙於接人待物,只想安心讀書做事,少些牽障對愚而言是件好事。”

    孔懿點頭嘉許,孔鮮也冷靜下來,看着弟子侃侃而談,想到初見餘應還是個鄉間少年,數年時間便成長至此,作爲老師着實既欣慰又感慨,還有幾分自得。

    見師爺和老師都看着自己,餘應稍感緊張,頓了頓又道:“主公將科舉分爲進士和舉人兩試,便是想循序漸進,儘量減少士族與寒門、百姓之間的矛盾。愚出身寒微,幸得老師和主公相助,得以官身參加進士試,肯定有許多士族子弟不滿。那杜驥出身京兆杜氏,乃名門望族,主公讓他名列第一可以緩和士族的怨氣。”

    孔懿讚道:“孺子可教也。”

    得到孔懿的讚許,餘應聲音大了幾分,道:“其三,愚自知雖有寸進,但與天下英才相比還有差距,愚跟在主公身邊做書令史,對實務有所瞭解,策試才佔了先機,若論真實水平恐怕要名列百位之後了。主公讓愚名列第二,留有進身之階,此幸事也。”

    孔鮮嘆道:“你的肚量勝過爲師,爲師敬你一杯,願你秉持本心,將來必能有所成就。”

    餘應舉杯過頂,恭聲道:“愚敬先生,請。”

    一旁孔懿撫着鬍鬚笑道:“餘應,若是老夫沒有記錯的話今年你是弱冦之年,可有表字?”

    餘應喜道:“愚的生日是九月,恰逢科舉,所以未及行冠禮,請師爺賜字。”

    孔懿道:“你方纔說名列第二有進身之階,老夫便替你取個表字‘仲進’吧。”

    餘應起身離座拜倒,道:“多謝師爺賜字。”

    …………

    西市勾欄,是襄陽城最熱鬧的所在,便是子時依舊是燈火通明,往來的人流不斷。

    勾欄是聽曲、看戲、看雜耍的娛樂場所,自然少不了妓樓。市令袁河按楊安玄的規劃,將妓樓集中在南面的數條街道上,讓妓樓門前掛起紅燈籠,用楊安玄的話來說是“紅燈區”了。

    環秀樓是紅燈區內有名的妓樓,在西市佔地十餘畝,宅院深五進,樓中歌伎倩麗秀美,各有風情,時常有胡姬駐場獻藝。更難得樓中時不時傳出幾首好曲詞,惹得公子郎君、文人墨客紛沓而來。

    襄陽科舉畢,有錢的試子自然少不了來勾欄遊玩,環秀樓三進院落蘭馨閣內歡聲笑語,一羣人邊飲酒邊觀看歌舞,談論的話題自然離不開榜單。

    居中請客的是位年輕公子劉康,出身中山魏昌,是西晉劉琨(與祖逖聞雞起舞)之兄劉輿的玄孫。中山魏昌劉家與范陽盧氏、太原溫氏互爲姻親,魏昌劉家雖然不比從前,但仍保留着上品門閥底蘊。

    劉康少有才名,所做的詩賦花團錦簇,有新作面世便被人爭先抄錄,劉康在荊州天門郡家中養望等待朝廷徵召。

    數年前荊州刺史司馬休之徵召他爲武陵縣舞陽縣丞,劉康感覺官職太低不就。得知襄陽開科舉,廣招天下文人前去應試,劉康感覺是個出名的好機會,興致勃勃地驅車前來。

    三場試罷,劉康信心滿滿必然上榜,不過他不打算接受雍公的受官,而是準備等考中之後再回轉家中,這樣他的才名天下盡知,朝廷再要徵召他官職肯定不同。

    然而,榜單貼出,黃梁夢碎,居然榜上無名。劉康大罵閱卷者有眼無珠、徇私舞弊,憤然將自己所做的詩賦貼出,四處宣揚。

    劉康的“園中花如錦,相催各自新”廣爲傳唱,一時間許多人爲之鳴不平,有人商議着前往雍公府陳情。

    “康郎君,以你的才學落榜實在可惜。這份進士榜肯定有私,愚認識榜單四十二位的河東聞喜郭棱,此人是廷尉郭定族侄,除了一手字還見得人外,那學問,嘿嘿嘿。”江州呂洽搖頭晃腦地道。

    “愚聽到彭城張克向人吹噓,自稱走了梁王司馬珍之的門路,取中進士榜第二十七位。”

    “豈有此理,公然徇私,還假惺惺地稱什麼以試取才,還不如九品中正取才公正。”有人拍案怒斥道。

    “唉,這科舉着實讓人灰心,不知其中有多少人虛有其名。”

    “康郎君,你若願出頭向雍公請情,愚等願附其後。”呂洽鼓動道。

    “不錯,愚還能再召集十餘人,一同前往。”兗州試子衛度大聲附和着。

    劉康已有三分醉意,被衆人慫恿一番,酒勁上涌,將手中杯重重一擲,亢聲道:“明日已時,與諸公同去雍公府討個說法。”

    呂洽慨然道:“康郎君且多等一日,我等前去廣邀落榜之人,同去雍公府,以壯聲勢。”

    劉康高聲呼道:“同去,同去。”

    戌末酒殘宴罷,有人留宿環秀樓,多數人結伴離去,趁着城門未關回返。

    呂洽回到客棧,見屋內亮着燈,知道有人在等自己,忙快步進屋掩上房門。

    屋中坐着個青袍人,呂洽低低的聲音將環秀樓鼓動劉康前往雍公府陳情的事稟說了一遍,那人點點頭,道:“聲勢越大越好,愚給你的那幾個名字都是徇私上榜之人,到時候在衆人面前揭出,這場科舉便成了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