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揚鋒漢起 >第五百二十八章河套締盟
    三月的春風已經吹進河套之地,大地開始展露着初春的綠意。赫連勃勃一行急馳一百三十餘里,遠望果城,落日正將最後的餘暉中灑落在灰褐的土牆之上。

    看到果城,赫連勃勃鬆了一口氣,所乘的白馬發出一聲短促的嘶鳴,前蹄一軟向地面倒地。赫連勃勃反應敏捷,從馬背上躍落,穩穩地站在地上。

    身後諸騎高聲喝彩,赫連勃勃看着倒地不起的戰馬,心中悲傷不已。這匹白色的駿馬是他襲殺岳父沒奕干時所得,跟隨他十年,見證了他從無到有創建夏國,沒想到今日死於果城外。

    夕陽已落,滿天雲霞若血,赫連勃勃強忍心傷,道:“從今往後,果城改稱白馬騮(後人訛爲薄骨律,北魏太延二年436年,置薄骨律鎮,今寧夏寧武市所在),紀念此馬。”

    入城後,赫連勃勃派人前往黃河看看結冰情況。半個時辰後,偵騎回報,河冰未化,可以通行。

    第二天卯時,赫連勃勃被巨大的“咔嚓”聲響驚醒,慌忙跑上城頭,望向不遠處的黃河。黃河之上一片反光,有偵騎急馳來報,“大汗,黃河昨夜開始化冰”。

    赫連勃勃顧不上喫飯,騎上戰馬奔至河邊,只見裏許寬的冰面已經擠壓堆起,“咔嚓”聲不絕於耳,戰馬在岸邊驚嘶不已,不敢前行。

    赫連勃勃催馬向前馳出十餘里,見冰面陸續開裂,強行催馬上了冰面向對岸馳去。開裂聲不斷響起,新換的戰馬驚跳不前,赫連勃勃只得回返東岸。

    “咔嚓”聲逐漸變成震耳欲聾地撞響聲,黃河解凍的轟鳴聲有如驚雷,赫連勃勃仰天長嘆,道:“此天亡朕也。”

    已時,偵騎前來稟報,雍軍離白馬騮(果城)僅有十里遠。赫連勃勃知道此城低矮難守,一旦被雍軍困住只有等死一條道,帶着剩下的輕騎出城沿黃河朝北逃走。

    半個時辰後,楊安玄率輕騎進入果城,找尋城中百姓問詢得知夏軍沿黃河北竄。楊安玄派沈慶之和廖輝各率一千騎帶三天干糧前去追趕赫連勃勃,其他兵馬在果城歇息。

    三天後,沈慶之回返,帶回來赫連右地代的人頭,殺死夏軍二百餘人。廖輝發現赫連勃勃的行蹤,率軍窮追不捨。

    赫連勃勃率百餘殘兵奔至美水(今鬱思兔河,蒙語“油脂河”),身後雍騎距離僅有二百步遠,奔騰的馬蹄聲清晰傳來。赫連勃勃被逼無奈,策馬縱入河中,想趟水而過。

    廖輝率軍追至河邊,見夏騎在美水中掙扎前行,下令射箭。千騎千箭,箭如雨發,絕大多數夏騎中箭落水。

    初春時節,河水冰涼,赫連勃勃背後中了兩箭,深透皮甲,落入河水中,掙扎了一陣,終於無力地被河水帶向下遊,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

    等最後一名夏騎倒在河水之中,廖輝跳下馬對着安定城方向,哭嚎道:“傅將軍英靈不遠,僕替你報仇雪恨了。”

    得知赫連勃勃已死,楊安玄放下一樁心事,決定放棄果城率軍回返。果城距離北雍州太遠,與(西)秦一河之隔,駐軍意義不大,孤軍無法防守。

    在黑鹽池會合了休整的部隊,楊安玄率雍軍沿着長城往東南緩緩行進,沿途示威於胡人部落,在三月末回到了豐林城。

    楊安玄命人將赫連勃勃敗亡的消息散播開去,讓各族部落歸順依附雍軍,准許他們在河套地區自行放牧耕種。事先楊安玄通知商隊帶着陶瓷器、茶葉、布帛等貨物來到豐林城,邀請各族百姓前來交易買賣。

    赫連璝得知赫連勃勃亡於美水,在統萬城自立爲汗,斬殺反抗他的叱幹阿利,以王買德爲丞相。在王買德的建議下,以王庭珍藏招攬無定河(其實當時應該稱奢延水)、帝原水(今榆林水)、黑水、圜水(禿尾河)一帶的遊牧部落,得二十餘萬匈奴、鮮卑、羌、烏丸、羯、氐以及漢族部族歸順,從中徵召將士三萬餘人,統萬城中有兵馬近五萬。

    木根山一戰,楊安玄戰敗赫連倫所率的輕騎,赫連倫向北逃至白鹽池,趁楊安玄回師豐林之際,佔據薄骨律鎮、富平、歷城等地,收攬敗軍和周圍部落,有一萬餘騎兵,十餘萬部衆。

    西川城赫連安見楊安玄率軍北上,沒有坐守孤城,而在三日後的夜晚打開城門向西逃竄,一路輾轉逃奔(西)秦乞伏熾磐。乞伏熾磐將他安置在榆中城(今榆中縣北,蘭州市東)。

    赫連延和赫連昌兩兄弟以打獵爲名逃走,一口氣跑到了代來城(又稱悅跋城,今內蒙古準格爾旗及達拉特旗內)。當年赫連勃勃之父劉衛辰被苻堅封爲西單于便駐屯於此,督攝河西諸族,赫連延和赫連昌也算是回到了祖先所居之地。

    得知赫連勃勃身死的消息,赫連延自立大單于,封其弟赫連昌爲左賢王,招聚各族部落,得兵馬三萬餘人,部衆超過十八萬。

    赫連定、赫連滿隨赫連勃勃葬身在美水之中,其餘諸子赫連助興、赫連謂以代等因爲年幼沒有出征,隨王庭部落遷於統萬城,而赫連勃勃的諸兄弟赫連右地代、赫連若門、赫連叱以鞬、赫連阿利羅引等人喪身於亂戰中,赫連乙鬥、赫連韋伐逃過黃河,逃奔了(北)魏國。

    大局已定,楊安玄與王鎮惡、孟龍符等人商議該如何處置四分五裂的夏國。孟龍符建議盡起大軍進攻夏國名義上的京城統萬城,一勞永逸地佔領夏國。

    王鎮惡道:“大軍征戰近半年,兵馬疲憊,不堪再戰。赫連勃勃雖亡,夏國仍有不少兵馬,赫連璝、赫連倫、赫連延等人自立爲汗,麾下各有數萬兵馬,與其逐個平滅,不如坐觀其鬥。”

    沈慶之露出微笑,王鎮惡的謀劃正與楊安玄不謀而合,道:“此正是曹操破袁紹後,袁紹諸子內鬥的故事。”

    王鎮惡點點頭,道:“弘先讀書有成,一語中的。”

    楊安玄的目光從輿圖上收回,道:“羌胡之地自春秋時期便是各族雜居,後被匈奴掌控,匈奴部落多逐水草遷徙,無城郭常居之所,以放牧爲生。秦一統天下後,逐匈奴於北河(今烏加河)以北,遷徙內地百姓充實河套,並將秦長城與趙長城聯成一片,修建馳道溝通關中和河套。”

    衆人靜聽楊安玄解說羌胡之地的來歷,沈慶之和孟龍符心中滿是欽佩,主公真是博學多才,王鎮惡手拈鬍鬚暗暗點頭,想起祖父曾說過要真正佔領一個地方便要對這個地方的歷史、風土人情有所瞭解,看來主公深得其要。

    “秦亡,楚漢相爭,匈奴重新佔領此處,漢高祖徵匈奴遭遇白登之圍,其後七十年放任匈奴,羌胡之地成爲匈奴人牧馬之地。”

    楊安玄的手掌在輿圖上重重一拍,道:“及至漢武帝時方重新奪回河套地區,建立五屬國,安置歸降的匈奴牧民。爲扼制匈奴人,漢宣帝從隴右將羌人遷入此地,其後不斷地移民實邊,河套之地依託軍事堡壘逐漸有了城池,形成漢人以城鎮爲中心,各胡族定居放牧的安定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