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驚道:“這麼高的價,奴估計種棉的人都要來平陽賣棉了。”
“儘管敞開收,哪怕超過兩百萬斤也不怕。”楊湫豪氣十足地道:“奴此行帶了三千兩金,準備大幹一場。”
何氏先驚後喜,楊湫膽敢如此大包大攬,身後肯定是楊安玄在撐腰,雍公的生意還能不賺錢嗎。
舉杯敬酒,何氏心癢難耐地打聽道:“姑奶奶,收這麼多棉是軍中還要做棉衣、棉被嗎?”
楊湫一撇嘴,道:“來之前奴向辛長史打聽制軍棉衣之事,辛長史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說棉價大跌,今年軍中棉
衣的價格也要大減,接着跟奴訴了一通苦,說什麼打仗將庫存的錢糧消耗一空,看那樣子巴不得奴倒貼錢做棉衣。”
趙萱“格格”笑道:“還好我爹領軍出戰,要不然肯定要喫鬍子瞪眼教訓奴一通。”
何氏心中一緊,軍中棉衣是最來錢的生意,若是這樁生意不賺錢,那收這麼多棉花做什麼?要織布到哪請這麼多人手去?今年的工價可是漲了數倍。
楊湫多喝了兩杯,帶着幾分醉意炫耀道:“今年種棉人多、棉價下跌三哥早有預料,他早命工匠改進了紡車和織機(1)。”
何氏瞪圓了眼睛,問道:“姑奶奶可讓人試過?”
張蘭接口道:“試過了,紡線能提升六倍,織布至少提升三倍。”
“哎呀”,何氏眉開眼笑地道:“若是這樣,只要看好機子,真是越多棉越好。”
後宅諸女飲宴歡聲笑語,大堂之上太守楊安深亦在宴客,座中諸客卻是唉聲嘆氣,愁眉不展。
楊安深居中而坐,這些年養尊處優讓他的體重猛增,比起年輕時胖了一圈。
座中客是郡中門閥,葉、郭、盧、周、萬、任等世家的家主相邀前來,送上一份厚禮,得太守留宴。
此次諸人前來是爲了棉花之事,開春時這些人得了楊安深許諾,想種多少棉就種多少,分配義陽的額度是四萬畝,楊安深自家在官田種的數目都不只這些,這些世家把家中一半田地都用來種棉了,少
說也有十五六萬畝。
原以爲能賺個盆滿鉢滿,沒想是入不敷出,這種棉可不如種糧,想起當初雍公派官吏警告過,只是有幾人聽進了心裏。
這麼多棉請人摘、彈、紡、織可是大開銷,人手嚴重不足,工價不敢少給。雍公治下循行巡視四方,這些門閥亦不敢欺壓良善,前段時日聽聞襄陽龐氏子弟就捱了笞杖。
軍中購棉製衣,價格十五錢一斤,比起市價高出一些,自家堆積如山的棉花總得找個出路不是,能少虧點儘量少虧點。
楊安深美滋滋地喝着酒,滿面笑容地看着這些家主訴苦,當初這些人逼着自己鬆口要多種棉,如今又求着自己收棉,一進一出自己的進項就來了。
其實早些天他也愁得睡不着,族中的田地近七成被他下令種了棉,雖然他能賣到十五錢一斤,但相比去年棉價跌成這樣,楊安深心如刀割,滴血啊,都是錢。
七月底,身在雲社城的楊安玄派人送給他一封密信,讓楊安深鬆了一口氣,方知三弟在下一盤大棋,難怪他對那些陽奉陰違種棉的舉動不聞不問。
信中楊安玄告訴他,若能做成此事當記他大功。楊安深暗自思量,三弟有問鼎天
下的實力,自己身爲他的嫡兄將來封公封侯亦非難事。
只是要封公拜侯總得要些名目,三弟交待自己辦的事既能立功又不用冒風險,而且可以從中撈取好處,看來還是自家兄弟骨肉親啊。
端起酒杯,楊安深笑道:“諸公,且滿飲此杯,愚有幾句話跟諸公講,聽過之後諸公定然歡喜。”
「注(1):手搖紡車始於戰國,文獻記載最早見於西漢揚雄的《方言》,記有“繀車”和“道軌”,東晉時出現腳踏紡車,北宋出現大紡車,南宋出現水轉大紡車;《天工開物》(明)上記載的紡車與當時紡車相比,大概提高效率十倍,有記載大紡車的效率是手搖紡車的二十倍。同樣,織機的效率因爲黃道婆得到大大提升,黃道婆是宋元時代的人,《天工開物》中記載了花機和腰機,可以猜測織布機效率比起書中所述提高了很多。真實情況不明,勿細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