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劍下蒼天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千夫指
    “楚家主,你這鏘天又究竟是自何處得來?”

    陸惟舟眉頭大皺,卻是將目光落在他手中所執,一口通體墨色玄黑的劍刃之上。

    “怎麼?陸掌門竟也認得此物?”

    楚人澈來到主位坐下,一時神色稍異。右手拇指輕輕動作,撫過劍鞘上面以金絲勾連成的鏘天二字。

    “哼!這是從前廣漱宮昭陽真人的隨身佩劍,我自然一眼便能認得!”

    陸惟舟口中大叫,兩眼朝那劍上緊盯,“早年真人便是憑藉此劍掃蕩江湖,至令一衆幺魔小丑紛紛辟易遁形,不敢胡亂妄加造次!”

    “後來他老人家將它轉賜給自己座下首徒,可沒想到此人卻是個狼心狗肺,天地不容的無恥敗類!竟然只爲了個來歷身份不明不白的妖女,害得師門上下玉石俱焚!”

    陸惟舟自詡坦蕩,向對昭陽欽敬至極,即便當初曾險些命喪其人之手,但卻依舊毫無怨恨。一時間更義憤填膺,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那桌子喫力不住,登時應聲而裂,喀喇喇碎作一地狼藉。

    少卿躲在房上,卻對此不以爲然。忍不住白眼一翻,暗暗尋思道:“秦前輩他們光明磊落,纔不是什麼天地不容的無恥敗類!”

    “不錯!陸掌門此言極是!”

    與此同時,堂中又傳來楚人澈雷鳴般的聲音。只見他不緊不慢,動手將鏘天半拔,露出劍身上面一點烏光。陡然間又“刷”的藏鋒入鞘,一雙電目冷冷掃視衆人。

    “昔日鏘天縱橫天下,誅奸邪宵小無數。今天楚某便正好藉由此物,還在場諸位朋友心中一個公道!”

    “二哥!”

    見兄長一副殺氣騰騰,楚人清臉色頓時大變。強拖病體站立起身,卻因用力過猛,覺眼前一片片金星直冒。

    “老四,照顧好你三哥!”

    楚人澈眉頭大皺,只朝另一旁四弟使個眼色。楚人明不敢怠慢,應諾之餘發足趕到三哥身畔,一邊好說歹說,一邊扶他穩穩重新坐定。

    “來人,將那小孽障帶上來!”

    一切塵埃落定,楚人澈又一聲令下,松濤堂兩扇大門再度打開。五六弟子簇擁一人慢慢走入,直俟來到衆人跟前,方纔一同落定腳步。

    自衆人竊竊私語聲中,爲首何之遙向家主肅然執禮,朗聲回稟道:“弟子等業已將小姐帶到,特請鈞命示下。”

    “看來楚家主今日……是想當着咱們大夥兒面前演上一出大義滅親的好戲吶!”

    言訖,趙秉中又雙眉一挑,忍不住在口中嘖嘖感慨。

    “唉!只可惜楚姑娘正當這等大好青春,卻要白白就此香消玉殞!我說人澈老兄,難道你自己便果真沒有半分於心不忍麼?”

    楚人澈目光清冷,只對此作充耳不聞。微微頷首,示意何之遙等暫且退至一旁,而後倏地沉下面孔,冷冷下令道。

    “跪下!”

    楚夕若身勢微晃,只覺心臟驀地一陣緊縮。俄頃終於難敵父親懾懾氣勢逼人,雙膝一軟,順勢跪倒在地。

    楚人澈冷冷見了,遂將目光森然俯視,“當着在場衆位前輩的面,我問你,你可知罪?”

    少女半晌默不作聲,卻教父親滿腔怒火更盛,只因自衿身份,這才堪堪忍耐下來。

    約莫俄頃,他終於深吸口氣,又發問道:“怎麼?你死活不肯說話,莫非是覺我做的錯了?”

    “夕若不敢……”

    楚夕若脣齒呢喃,額上淡淡沁汗。雖將頭顱垂的極低,卻只覺周遭正有無數目光如刀似劍,幾乎要將自己碎屍萬段。

    她兩片臉頰慘白如紙,胸膛同樣起伏不定。面對父親咄咄逼問,還是暗自鼓足勇氣,與他遙遙彼此直視。

    “可女兒所行皆爲坦蕩,終究自覺……問心無愧!”

    電光火石,玄芒暴起!她口內一個愧字餘音尚在,陡然竟覺雙目大眩,似有一物破空而來。獵獵朔風割在頰間,端的隱隱作痛不已。

    少女大驚,還不等回過神來,陣陣刺骨寒涼忽的及抵下頜,正是已被鏘天牢牢貼在肌膚。

    “我再問一次,你可知罪?”

    楚人澈身形魁偉,以劍刃直逼自己膝下唯一骨肉。而見此情形,且不說楚人清便在座上焦頭爛額,就連一旁緘口侍立的何之遙,也同樣暗暗變了臉色。

    “夕若無罪。”

    少女凝望父親,終於篤定決心,喃喃說出四個字來。更似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只剩眸中點點淚光撲簌。

    “冥頑不靈,死有餘辜!”

    人非木石,孰能無情?本來楚人澈心中尚在猶豫,倘若女兒在衆人面前幡然懺悔,則自己又是否該手下容情?可乍聞此話,一時間頓覺氣血上涌,經脈幾欲炸裂。猛地暴揮鏘天,不由分說便往少女頸間磔去。

    清音忽起,泠然作響!數縷金光跳躍如織,如細雨綿柔,澤潤萬物。旋即,又是陣嗤嗤指力之聲傳及四下,二者分爲先後,直奔楚人澈周身各處要衝而來。

    楚人澈神情微妙,身子於剎那間急轉半周,遂將手中鏘天一橫,就此牢牢護住當胸。

    雙方甫一相接,但聽叮叮數響紛至沓來,那無數金針大多簌簌直落墜地。另有爲數不多幾枚縱橫疾飛,轉瞬打在一旁樑柱之間,在上面留下點點淺白斫痕。

    一切塵埃落定,堂中復歸平靜。衆人扭頭一望,纔看清剛纔出手發難的並非旁人,赫然正是楚家主母,同楚人澈結髮多年的方夢嵐無疑。

    此刻她一身輕裝及體,眉宇雖含帶慍氣,卻依舊不失往日人前凜然華貴。自她身後所跟,則是約莫十幾個秀色少女,人人腰際懸佩長鋏。

    陸惟舟大怒,驀地起身問道:“楚夫人!你這又究竟是什麼意思?”

    “陸掌門平常何等精明樣人,怎的到了此事上面卻偏偏糊塗了起來?”

    趙秉中半側着身子,便向門口斜睨,滿口明嘲暗諷。

    “這明明便是楚家主和楚夫人事先安排好的一樁妙計!他們當中一個先在大夥兒面前,大義凜然的唱上一出紅臉,而後另一個便又粉墨登場,跑來唱起白臉。至於爲的究竟是什麼嘛……哼!那也不過只是咱們楚姑娘的一條卿卿性命罷了!”

    “楚家主!這姓趙的此話可是當真?”

    陸惟舟本就滿心疑竇,如今又被趙秉中添油加醋,一席含沙射影,到頭來竟果就此信了七八分去。頓時勃然大怒,便朝楚人澈直接質問。

    楚人澈眉頭大皺,憤然對四弟道:“我不是教你把她看住,斷不可輕易出門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