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國公府的親戚之間開始送起了年節禮。先是恭王府和榮安侯府各送了一馬車禮品來,鍾玉卿又按照慣例還了一馬車禮物。接着潯州郭氏、錦鳳城以及越國公府名下的莊子裏的年節禮都陸續到了。府中的小廝把馬車上的禮品一箱一箱的搬進庫房清點存放,又從另一邊的庫房裏把回禮一箱一箱搬上馬車,場面十分熱鬧。
與恭王府的年節禮一起來的還有鍾青葵。
幾個月不見,鍾青葵又長高了一些,個頭基本上跟夏侯紓一樣高了,看起來更加窈窕靈動。也是這個時候,夏侯紓才發現自己這幾個月身高都沒有變化,像是被什麼遏制住了一樣。她仔細想了一會兒,把原因歸咎到在宮裏受到的那些傷害和摧殘。
這筆賬,她只能先記在獨孤徹頭上了。
鍾青葵分別到頌雅堂和霞飛院給姑父姑母請了安,然後又去夏侯純那裏待了半日。夏侯純一直忙着學規矩和繡嫁妝,沒有多餘的功夫搭理她。她覺得無趣,又折回去找夏侯紓。姐妹倆讓人端了一盤炒栗子,一邊喫一邊聽鍾青葵分享這幾個月京城裏的大小八卦。
先是丞相府王家,據說王昱坤娶了姚國舅家的小女兒姚韻春之後,夫妻感情並不和睦,時常爭吵。王昱坤依然是狗改不了喫屎,成日不着家,不是在花街柳巷喝酒買醉,就是在某個花魁的牀上取暖,還專門在外面置辦了一套宅子,養了幾個賤籍女子以供玩樂。姚韻春手段耍盡也管不了他,只得跑回孃家訴苦求助。
姚國舅知曉後大發雷霆,端着老丈人的架勢想教訓王昱坤一頓。結果王昱坤理直氣壯的說他現在的行爲都是效仿他父親王丞相當年的風範,姚國舅指責他,就相當於指責他父親。
姚國舅被氣得暴跳如雷,但也不好真的說王崇厚什麼不好聽的話,轉而讓國舅夫人帶着姚韻春進宮去找身居貴妃之位的大女兒姚槿秋替她討公道。姚貴妃果然護妹心切,她一邊派人以關心妹妹的名義住進丞相府,順便將王昱坤在外面養着的那些賤籍女子發賣了,另一邊又派人找明嘉郡主提醒警告了一番。明嘉郡主一生要強,眼高於頂,驟然被個小輩教訓,心裏很不是滋味,可這事確因自己教子無方引起,她不得不把王昱坤抓來痛斥了一頓。當然也不忘暗搓搓的職責姚韻春爲妻不賢,什麼事都回孃家說。王昱坤自此便消停了一些,但是能安分多久,誰也說不定。
然後就是榮安侯府和恭王府的事,說是許若謙因爲右臂重傷一事自暴自棄了好久,整個人都瘦得只剩皮包骨了,毫無生機。然後有一天,鍾綠芙穿着恭王府丫鬟的衣裳溜了出去,直接求到夏侯湄那裏,腦袋都磕破了,只求能與許若謙見上一面。夏侯湄看在大家都是親戚的份上,最終還是心軟同意他們見了一面。奇怪的是,鍾綠芙走後,許若謙突然像開竅了一樣,開始好好喝藥,好好養傷,也肯出門在院子裏走動和曬太陽了。….
夏侯紓驚訝得險些拿不住手裏的炒栗子,疑惑道:“綠芙表姐和許家表哥的這些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鍾青葵翻了個白眼說:“一個是我親姐姐,天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一個是榮安侯府的公子,日日被榮安侯府人派人看着。他們之間的事情,能瞞過誰呢?而且這件事不光我知道,我父親母親,已經出嫁的兩位姐姐,還有許家上下都知道了。噢,姑父姑母他們也知道。”
“看來我進宮得不是時候啊,竟然錯過了這麼多事!”夏侯紓無比遺憾,“那現在你們兩家的長輩是怎麼想的?”
鍾青葵咬破了一顆炒栗子,一邊剝着殼,一邊思索着說:“三姐姐和許家表哥在南苑的事情早就傳出去了,滿京城的人家都在看笑話。程家願意和平退婚,已是仁至義盡。母親覺得心很累,也撒手不管了。後來父親又找了很多媒人作保,卻沒有誰敢求娶三姐姐。父親也被氣壞了,打算從下屬裏面隨便挑個人來把她嫁出去。豈料朱姨娘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消息,又去尋死覓活的鬧了一通。父親忍無可忍,讓人把她捆了送去了莊子上,說是以後都不準再接回來了。再後來就是三姐姐偷偷去榮安侯府見許家表哥。我父親和母親大概也是想明白了,特意請了姑母出面去找榮安侯夫人說和。兩家長輩都默許了他們的婚事,但是約定了過完年之後再下聘,待許家表哥休養得差不多了,再擇吉日成親。”
夏侯紓聽得無比唏噓。想不到當初嚷嚷着非夏侯翊不嫁的鐘綠芙,這次會爲了許若謙把自己的尊嚴、名聲和親情全部豁出去。目前來看,這也算是不錯的結果了。希望她守得雲開見月明,得到她想要的幸福。
她拍了拍夏侯紓,強行將她的注意力吸引回來,繼續問:“你回來這些日子,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的現象?”
“異常現象?”夏侯紓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回到家裏,她整個人都處於放鬆的狀態,也就不會那麼細緻的去觀察身邊的人和事,完全沒有發現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就是有,也是因爲臨近年關,府上人來人往,熱鬧了不少。但這個現象過一段時間就會恢復。
鍾青葵撇撇嘴,繼續提醒道:“你沒發現三表哥經常不在家嗎?”
夏侯翓和夏侯純兄妹近幾年都不在京城,所以她早就習慣了他們不在家的日子。八月底他們返京後,兄妹幾人也只朝夕相處了一個月不到,隨後她就被召進宮了。等到她出宮,天天就看着夏侯純在埋頭繡嫁妝,跟着教習嬤嬤學規矩,至於夏侯翓的去向,她還真的沒有認真留意過。
夏侯紓還是搖頭,但她也知道,鍾青葵從來不是個會無的放矢的人。….
“所以你要告訴我的第三個八卦,是我們府上的?”夏侯紓立馬警惕起來,追問道,“跟我三哥有關?”
“聰明!真是一點就通!”鍾青葵欣慰的打了個響指,“咱們這位三表哥呀,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別看他平時是個莽夫,只會舞刀弄槍,關鍵時刻也不掉鏈子!”
夏侯紓立馬伸手戳了她的咯吱窩,嫌棄道:“你少賣關子了,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你就趕緊說,讓我也高興高興!”
“就怕你聽了不高興。”鍾青葵說,“你還記得在南苑圍場的時候,紀王是非常反對盧飛雪跟三表哥在一起的吧?爲此他還揍了三哥一頓呢!”
“挑重點說!”夏侯紓聽了確實不怎麼高興。
“你彆着急呀。”鍾青葵瞪了她一眼,繼續說,“盧飛雪的膽子可比我三姐姐大得多。那次紀王把她送回盧家後,她就天天跟家裏鬧,雞飛狗跳的。後來她還翻牆出來找三表哥,把腿都給摔折了。”
夏侯紓卻不覺得意外,因爲當時自南苑,他們幽會被發現的時候,盧飛雪就是這樣不管不顧的性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沒有受過苦的原因,天不怕地不怕,說話也想到什麼說什麼,從來不計後果。
夏侯翓要是真的娶了盧飛雪回來,只怕日後越國公府也很熱鬧。
鍾青葵見她沒有反應,繼續說:“盧飛雪那次其實摔得不嚴重,但是三表哥心疼壞了,擔心她留下後遺症,不僅請了大夫替她診治,還抱着她大搖大擺的回了盧家,親手交給了急壞了的盧博士和吳夫人。”
夏侯紓想象着個畫面,頓時覺得熱血沸騰。
她以前是真沒看出來夏侯翓還有這樣鐵骨柔情的一面。在她這麼多年的認知裏,他一直都覺得夏侯翓缺根筋,不像夏侯翊那樣會說場面話,就連對自己的手足兄弟,也是一板一眼的,說白了就是個只會練功的鐵憨憨。沒想到他一旦陷入了男女感情,也是這樣的憨。
“這麼大的事,居然沒有人告訴我,我得去找二姐姐問一問。”夏侯紓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之前我在宮裏是不方便,可我都回來小半個月了,她居然都沒有跟我提過一句,這就是她的不對了。”
鍾青葵一臉懵,這話題怎麼聊着聊着就扯遠了?
“你別看三哥比二姐姐大了快兩歲,其實他最聽二姐姐的話了,所以這些事情,他肯定跟二姐姐說過。”夏侯紓解釋道。
說完她就要往外走。
鍾青葵回過神來,立馬拉住了她,驚慌道:“你別去!”
“爲什麼?”夏侯紓愣了愣,心想你不是一向愛看八卦的嗎?不趁此機會去深入瞭解一番,更待何時?
鍾青葵卻抿着嘴不肯說話。
夏侯紓看着她不太自然的神色,疑惑道:“你怎麼了?”
鍾青葵慢慢放開手,低垂着頭說:“我告訴你這些,並不是希望你去深入探究別人的事,而是因爲我也有個祕密想要告訴你。我覺得我再不找個人說一說,我都要憋出病來了。”
夏侯紓重新坐回椅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心裏暗暗得意。誰能想到八卦少女也有祕密呢?
夏侯紓溫婉一笑,從容道:“說說吧,你有什麼祕密?”393143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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