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助,我剛看了一遍我們的‘學徒簿’了。”
廳房內,近藤周助盤膝坐於地上,雙手捧着一杯正不斷向外冒着熱氣的熱茶,“呼呼呼”地給這杯熱茶吹涼氣。
他的夫人:近藤筆以標準得不能再標準的姿勢,跪坐在近藤周助的身旁,面無表情地用着無悲無喜的語氣,給周助彙報他們試衛館最近這段時間的營業情況。
“自今年新年以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了,我們試衛館只多了2個新學徒。”
“一個月下來,只多了2個新人……這是我們試衛館近5年來,經營得最慘淡的一個月。”
“不僅新人變少,老人也在變少。”
“截至本月底爲止,又多了3個有整整半年的時間未再來過我們試衛館練劍、未再來給我們繳納過學費的學徒……”
“啊。”一直靜靜地聽着阿筆的彙報的周助,這時抿了口杯中茶水,然後發出低低的驚喜叫聲,“夫人,你這是換了新茶嗎?”
阿筆頓了頓,然後面露出淡淡的笑意。
“喔?你嚐出來了?舌頭很厲害嘛。”
“這是我孃家人給我寄來的新茶,好喝嗎?”
周助用力地點了點頭:“好喝。喝起來很清爽。”
“你喜歡就好。”
說罷,阿筆清了清嗓子,換回那副面無表情的嚴肅神情。
“好了,說回正事吧。”
“現在,咱們試衛館的‘學徒簿’,裏面的內容真是悽慘得讓我都快看不下去了。”
“常來咱們試衛館,而且會按時繳納學費的學徒,滿打滿算只有28人……”
“啊!”周助這時又驚叫一聲。
他將他手中的茶杯朝阿筆的面前一遞。
“夫人,你看,茶梗豎起來了。”
周助咧開嘴,露出開心的笑。
“我好久沒在喝茶的時候,看見茶梗豎起來了呢!”
“看來之後要有好事發生了呢!”
在日本,有着“茶杯裏的茶梗一旦豎起來,就代表着要有好事發生了”的迷信傳說。
阿筆瞥了瞥茶杯裏的茶梗,然後又看了看周助。
“呼!”
阿筆對着杯裏的茶梗,用力地吹了一口氣。
茶梗悠悠轉轉地在茶水裏轉了幾個圈後,沉入杯底。
“啊!我的茶梗!”周助發出悲鳴。
“‘茶梗豎起來就會有好事發生’——這只是無聊的迷信。”阿筆冷冷道,“身爲堂堂武士,怎能去相信這種無聊的迷信?”
簡單地訓斥了周助一通後,阿筆將話題轉回到“試衛館的經營問題”上。
“試衛館的經營越來越慘淡,而市場上的柴米油鹽的價錢又越來越貴。”
“我們家可是一個大家庭啊。”
“你、我、勇、總司、源,統計5張喫飯的嘴。”
“再這樣下去,我們可是連喫飯都要成問題……”
“啊。”周助突然又發出一聲驚叫,“話說回來……勇和總司他們怎麼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嘭!嘭!嘭!
“不要一直岔開話題!!!”
被阿筆吼了一嗓子的周助,身體哆嗦了幾下,縮了縮脖頸。
“我在跟你講很嚴肅的事情!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岔!”
阿筆的那雙細長的丹鳳眼,眼角向上提拉,令她此時的模樣看上去頗爲可怕。
周助的身子又哆嗦了幾下。
他揚起他那眯眯眼,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身旁的夫人
“夫人啊……類似的話題……我的耳朵快聽出繭子了喲……”
“咱們試衛館目前的運營情況很糟糕……這我當然知曉。”
“但要改善劍館目前的運營情況,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我和勇已經有在非常努力地試着改善試衛館現在的經濟情況了,可是……”
“非常努力?”周助的話尚未說完,阿筆的兩眉便倒豎得更加厲害,“光努力有什麼用?”
阿筆又用力地拍了幾下身旁的榻榻米。
“如果努力就能有用的話,那麼那些每日起早貪黑、努力種地的農民們不早成大富翁了?”
“最重要的東西,是‘成效’吧?”
“一直在努力,但卻一直沒有成效——這和沒有努力有什麼區別?”
“夫人,你這說得也太……”縮着雙肩,耷拉着脖頸的周助弱弱地說。
“太什麼?!”阿筆將凌厲如刀的目光,割向周助。
“沒什麼……”周助將目光默默地從阿筆身上縮回來。
就在這時——
嘩啦……
玄關的方向,傳來房門被推開的聲音。
“我們回來了!”
是沖田的聲音。
聽着這聲音,被眼下這令人窒息的氛圍給憋得渾身不自在的周助,連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向阿筆快聲道:
“啊,勇和總司他們回來……嗯?”
話未說完,周助便愣了一下。
同樣愣住的,還有阿筆。
他們倆都發現——這腳步聲……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這一大串的腳步聲從玄關移動到廳房門外。
譁——廳房大門被拉開。
周助和阿筆,驚愕地看着推開廳房房門的近藤和沖田……身後的青登、齋藤、九兵衛三人……
……
……
江戶,某座不起眼的宅子裏——
“藤堂,也就是說——只有宮部被那個橘青登給抓了咯?”筆直地坐在一張桌案後方,正對一張爬滿蝌蚪大小的密集文字的紙仔細端看着的神野,向身後的一名只有一隻右臂的青年問道。
“嗯。”獨臂青年……也就是被神野喚作“藤堂”的年輕武士,輕輕地點了點頭,“除宮部之外的其餘人,都順利逃脫了。”
“……真是沒用啊。”神野猛地攥緊手中的毛筆,木製的筆桿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連去放個火都放不好……”
“也罷,反正宮部他也只是一無足輕重的小卒,並不瞭解我們討夷組內部的重要情報,他被抓了就抓了吧。”
“橘青登的家有順利地被燒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