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夢迴90年代幫我老爸趕情敵 >第 124 章 琉璃彩雲 三
    錢月年殺過鬼子,殺了不止一個。他和她聊到興頭上,甚至把外套脫了,把襯衫的袖子擼起來,給簡清霞看他胳膊上的傷口。

    碗口大的一個傷疤印在男人還算白皙的膀子上,雖然傷口早就癒合,但是暗紅色的猙獰傷疤和平地裏凹陷下去的一塊肉,都在訴說着當初這傷是何等的觸目驚心,甚至可能要了他的半條性命。

    “這是被什麼傷到的?”

    簡清霞用手絹捂住嘴難以置信地問道,“難道是日本鬼子抓了儂,用刀挖你的胳膊麼?”

    “這倒沒有……儂看,都是我不好。我們喫餛飩喫的好好的,我|幹嘛用這個來嚇你。”

    風向改變,攤主抽的旱菸噴出的味道調轉過來撲到這兩人身上,讓錢月年的腦袋稍微清楚了些。

    啊呀,這纔是第一次和佳人見面,這纔是第一次和人喫宵夜,他怎麼說着說着把衣服都脫了,真是太唐突了。

    錢月年平時也不是一個輕浮的人,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麼在簡清霞面前就突然變回了十來歲的毛頭小夥子。腦子也沒了,主見也沒了,爲了博佳人關注,都變得孟浪起來。

    “不是不是,我願意聽。先生,講給我聽聽吧,當年你是怎麼打仗的,怎麼殺的鬼子兵。”

    簡清霞說着,傷感地低下頭,抽泣了兩聲,“不瞞先生,家父就是被鬼子殺死的。我和日本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每年的八月十三日,簡母都要帶身上兩個孩子去廟裏爲簡父祈福上香。這兩年簡清霞孤身一人在上海,到了這個日子,總歸也要去靜安寺,或是玉佛寺上香的。然後她就發現,到了那一天,來廟裏的人特別多,都帶着香燭冥紙,白皤神馬,原來他們和她一樣,都在那一天失去了家人。

    她曾經見過一個八十多歲的老媽媽,瘦骨嶙峋,連路都走不動了。卻環抱着一打紙作的往生牌位,不住地念經禱告,原來當年大轟炸把她們全家都炸死,全家除了老媽媽之外無人倖存。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小日本殺千刀,該死的小日本啊……”

    老人念《往生經》的時候帶着濃濃的揚州口音,念着念着,卻開始忍不住地咒罵起來,一邊罵,一邊老淚縱橫,看着讓人無比心酸。

    “我這是被炮彈的彈片劃傷的,除了手背,背後也有一塊傷疤。”

    錢月年穿好衣服,苦澀地一笑,“說來慚愧,我在戰場上受傷的事情被家母得知後,她是急得肝腸寸斷。命令我大哥通過南京方面的勢力,硬是把我從戰場上調回了後方……哎……”

    錢月年是瞞着家裏偷偷去參軍的,用的身份都是假的。說是上陣殺鬼子,也不過就是頭一年的事情。之後就被扔進了軍校讀書,畢業之後就進了政|府做事。那硝煙滾滾,炮聲隆隆的戰場,從此也成爲了一個揮之不去的噩夢。

    因爲大哥和大嫂的打點,他說是在軍部做事,但乾的也是後勤的工作。

    就在前年8月,日本人投降了。但是老百姓對日本人的恨意卻無法退卻,就如同他身上這駭人的傷疤,無論如何都無法抹滅。

    那一晚,簡清霞和她的“先生”就是這樣相互認識了。她也知道,原來錢先生曾經是顧局長的學生,中學就是在南洋男子中學讀書的。因爲特別欣賞顧局長和羅三爺開設平民夜校的義舉,所以主動報名來做老師,不收分毫。

    其實她在聽到他訴說身世的時候,就意料到他家世必然不凡,但是未曾預料到不凡到如此程度——他是浙江錢家的子弟。

    在江南一帶,有這麼幾大家族或是歷經百年或是千年之久,從未頹敗。比如浙江錢氏,比如無錫榮氏,吳郡顧氏。

    簡清霞猜的沒錯,不過錢月年家不過是浙江錢氏的一個小小分支而已,能上族譜,但也是旁支中的旁支。

    他祖父在的時候還因爲在清朝出過仕,曾經風光過一陣,但因爲他父親早死,也就隨之沒落了下去。好在當年靠着祖父的廕庇,討得一家好女子,錢月年母親的妝匣豐厚,孃家又肯貼補,所以將他們兄弟兩人都培養成了人才。

    他大哥錢月華如今不住上海,跟着夫人一起住在南京。聽說那位夫人和當今總理的女兒是中學同學,具體再怎樣,錢月年很爲難地表示不能透露。畢竟是他大哥做了人家的贅婿,說來不好聽,簡清霞也就沒有多問。

    他們從相識到談婚論嫁前後差不多過了大半年的時間,在年底的時候錢月年趕到蘇州正式登門拜訪,看着這一對璧人,讓簡母好一陣高興。

    這兩家不管過去家世如何,如今也算是半斤對八兩了。女兒有本事,能在上海靠着自己立住腳跟,又找到這樣優秀的女婿,喫的還是是公家飯,讓簡母徹底放下心來。

    過完年,小情侶從蘇州回上海,再去錢家拜訪錢母。

    錢母的身體不是大好,但是在見到簡清霞後也是喜不自勝的。當場從胳膊上退下一個翡翠鐲子,套在簡清霞的玉臂上不說,還讓老媽子去後面庫房,把家裏那個祖傳的寶貝拿出來。

    “太太,那個東西是如此稀罕,怎可輕易示人?”

    這老媽子是錢母的陪嫁丫頭,當年錢月年祖父在的時候就跟在小姐身邊伺候了。在聽到錢母這麼說之後,立即跳出來反對。

    “什麼稀罕不稀罕的。就是稀罕纔拿來給我未來兒媳瞧瞧呢。”

    錢母拉着簡清霞,一同坐在沙發上,不住地摩挲她的手背,“哎呀,多好看的閨女。我這輩子只生了兩個兒子,就盼着有個閨女作伴。如今有了你,那真的是心滿意足了。”

    她邊說着,邊用慈愛的目光巡視着簡清霞的臉蛋。

    “像,真像啊……”

    簡清霞不明所以地轉過頭去看錢月年,後者也是一臉莫名。

    “太太,來了。”

    說話間,老媽子端着一個紫檀木的匣子,重新走回客廳。

    “啊,是這……”

    錢月年恍然大悟。

    “哎,這東西我也是有些年頭沒有打開見到了,上次打開他,還是你父親在的時候呢。”

    錢母催兒子將匣子打開,簡清霞好奇地扶着老太太站了起來。

    “清霞,我同你說,這世界上原來真有如此巧合之事。過去我曾經在戲文裏見過,也只當是那些文人杜撰,爲了兩三兩銀子硬湊出來的。如今見了你,我才知道,這姻緣啊,果然是天註定的……”

    她說的話也沒有個主次,也沒有個指示,聽得簡清霞一頭霧水。

    不過很快她就知道,簡母說的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