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籠中雁 >第三十六章 宮闈
    這幾日豔陽高照,馬車清晨從夏州出發,次日中午便回到了盛安。

    景聆和時詡在永安坊前分別,景聆在榮英的護送下回了鎮國公府,時詡則駕着赤霜直奔皇宮。

    由楊驍提供的賬簿一系列物證經內侍李貴之手呈到了賀遷桌前,時詡候在書房中,等待賀遷查閱發落。

    曹青雲在夏州的所作所爲稱得上是人神共憤,時詡緊繃着臉,等待賀遷的怒火降臨。

    可時詡想象中的賀遷震怒的場面並沒有到來。

    賀遷只是隨意地翻閱了一下那堆證物,冷笑了一聲,就彷彿是他早就知道這些,只是在審覈證物的數量一樣。

    賀遷有條不紊地把賬簿、賣身契以及楊驍的供詞疊到了一起,朝李貴道:“李貴,把這些東西送去大理寺,讓沈成宣查辦。”

    李貴拿着東西出了大明宮,書房內頓時就只剩下時詡跟賀遷兩人,時詡想快些走,可賀遷遲遲沒說話,他也不敢貿然離開。

    賀遷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時詡,薄脣微啓:“朕聽說聆兒與你一起去了夏州?”

    時詡看向賀遷,悶悶地點了頭:“是。”

    賀遷輕嘆了聲氣,朝後仰靠在椅背上,道:“朕這表妹真是越來越調皮了,偷跑出去,整個盛安竟無一人知曉,若不是阿姐告知於朕,朕都不知道……她沒給你惹禍吧?”

    時詡微微愣神,搖頭道:“沒有。”

    “沒有便好。”賀遷神色放鬆,指尖在扶手上輕敲,他話鋒一轉,道:“這事兒你辦得不錯,想到什麼賞賜儘管提。”

    時詡頓了頓,行禮說:“啓稟皇上,臣作爲大魏臣子,承蒙皇恩,這本就是臣的職責所在,臣不需要什麼賞賜。”

    賀遷饒有趣味地看着他,哈哈一笑:“真的沒有嗎?若是杜知衍那羣老狐狸聽到這話了,一定會好好地敲朕一筆。”

    “臣……”時詡腦中千迴百轉,他並非沒有不想要的賞賜,此刻他最想要的,就是希望皇上能給他和景聆賜婚。

    他迫不及待地想把景聆牢牢抓進手裏,可景聆的態度尚未明確,自家母親也對景聆沒有什麼好感,這件事情急不來。

    賀遷看他若有所思,便道:“說吧時卿,要什麼賞賜朕都能給你。”

    時詡的脣抿成了一條線,他看向了坐在書案後面的年輕君主,微笑道:“皇上,臣現在的確是沒有什麼想要的,如果可以的話,這賞賜能不能先給臣留着,等到臣哪日有想要的東西了,再來求皇上拿回這個恩典。”

    賀遷饒有趣味地看着時詡,劍眉微挑,似是在思索着什麼。

    時詡一直沒聽見賀遷出聲,心裏也不由自主地打起鼓來,一個賞賜還要討價還價,自己這樣的臣子,的確不討君王喜歡。

    少頃,賀遷才帶着笑意開了口:“好,朕答應你,這賞賜你就先留在朕這兒吧,你回去好好想想想要什麼,早日給朕答覆。”

    時詡頓時心中一喜,連忙道:“謝皇上。”

    翌日清晨,火紅的太陽纔剛剛冒出山頭,景聆就出現在了興慶宮門口,等待太后的傳喚。

    辰時一到,念春便從屋裏踱着小碎步領景聆進了宮門。

    秦太后剛梳洗完,坐在玫瑰椅上喝茶,看到景聆到來,臉上的笑意更甚,心情極好。

    景聆給秦太后行了禮後,秦太后便給她賜了坐,念春也給她上了熱茶。

    景聆輕吹着茶麪上的熱霧,一口茶還未進嘴,便聽到太后道:“你這次做得不錯。”

    景聆手裏的動作一頓,眸子滯了須臾。

    她望向太后輕笑,道:“姨母對聆兒有恩,姨母交代的事情,景聆定是竭盡全力地辦。”

    秦太后於是大笑,恰巧此時念春端着八寶粥和牛乳糕進來,秦太后道:“聆兒你這張嘴就會哄哀家開心,還沒用早膳吧?今日難得有空,聆兒便陪哀家一起用膳吧。”

    景聆淺笑着起身,坐到了秦太后對面,她雙手扶在案上,身子一動,手腕上的玉鐲便隨着衣袖的牽動露了出來,秦太后眼尖,目光頓時便落在了她的手上。

    “你這鐲子倒是別緻。”秦太后說着便嚮往景聆手腕上探。

    景聆卻連忙拉下了衣袖,把鐲子藏了起來。她放下手,笑眯眯地說:“是武安侯所贈。”

    “喲。”秦太后頓時眼前一亮,笑道:“難怪這麼寶貝。”

    景聆也陪笑,這時太后又道:“說起來,從前你與皇上情投意合,哀家一直很擔心你會因爲難過走不出來……”

    “姨母。”景聆突然打斷了她,臉上雖然還掛着笑,可聲音卻格外冷淡:“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聆兒不想再提過去了。”

    秦太后忽然一驚,乾笑道:“倒是姨母失言了,聆兒不會生姨母的氣吧?”

    景聆也笑:“怎麼會呢?”

    這頓飯二人喫得格外尷尬,還好中途沈願帶着賀暨前來給秦太后請安,殿內的氣氛才稍稍緩和,沈願告訴景聆,賀遷召見她,叫她去大明宮。

    賀遷在大明宮裏批着摺子,昨夜大明宮的內侍忘了關窗,賀遷今早便感染了風寒,景聆在大明宮外就聽見了他的咳嗽聲。

    見李貴把景聆從外面領了進來,賀遷連忙擱了筆,目光在景聆身上緊鎖,見景聆朝自己行禮,他連忙走到殿下,伸手要扶景聆站起。

    景聆卻躲開了他的手,自顧自地站了起來。

    賀遷的手僵在原處十分尷尬,可他只是輕咳了一聲,便不動聲色地把手收了回來,道:“阿聆,這才幾日未見,怎麼就與阿澈哥哥生分了。”

    明明在行宮時,景聆對自己的態度還不是這樣的。

    景聆擡眼看他,笑道:“哪有?皇上多心了。”

    賀遷喉間一梗,心裏很不自在。

    景聆就是這樣,願意與自己親近些的時候就叫自己阿澈哥哥,要疏遠自己了,就叫自己皇上。於她而言,自己好像變成了一樣工具。

    賀遷面色緊張,眼睛便瞟到了景聆帶着素白玉鐲的那隻手,眉頭倏然皺起。

    他眯着眼道:“阿聆,你怎麼沒戴朕賞你的那個鐲子了?”

    景聆垂下手,說:“金銀終是俗物,戴久了,膩了。”

    賀遷像木樁一般站在原地,感覺心臟頓時墜入了谷底。

    景聆不想再在宮裏待下去,直截了當道:“今日皇上召阿聆前來可是有什麼事?”

    景聆猜想,賀遷又是要給自己賞賜東西。

    賀遷心裏不太舒服,卻又不能對景聆發作,他只好尬笑道:“前幾日不是你的生辰嗎?朕給你準備了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