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是,若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讓他選擇了賭一把而不是無腦的發出憤怒的宣言而後被當場擊斃,他此刻甚至在想若最後的結局都是死亡,倒不如立竿見影一了百了的好。
總不至於被恐懼包裹着而產生無力的憤怒來。
“我不下油鍋!!”他突然擡起頭,赤紅着雙眼衝着南詩影喊道。遠比剛纔被逼賭命的時候要硬氣的多。
南詩影眨了眨眼,突然有些想笑:“好,不下油鍋!”
語氣就像是在哄孩子。
紀靳墨那張看上去十分普通的臉上唯一出彩的眼睛微微上揚,落在王騫承的身上,透着濃濃的惡意,薄涼冷冽的近乎在瞧一個即將死透的垃圾。
王騫承覺得自己似是被一片陰影籠罩,無數的鬼爪正撕破陰影的幕布撕扯着他的身軀,不同於面臨死亡的恐懼,他感受到了來自深淵的凝視。
王騫承近乎帶着哭腔的開口道:“油鍋也行!”
南詩影:“……”
王騫承有一種愚蠢的可愛感!
柳城緩了半天,翻涌的胃液才漸漸得以平息,他側過身,躲避着婦人在油鍋裏翻騰的畫面,然而身後傳來的聲響卻足以讓他腦補出整個畫面。
負責善後的小廝正站在油鍋邊,拿着特大號的撈魚勺,打撈着已經被烹炸的四分五裂的殘肢斷臂。
柳城的胃液再次翻涌了起來。
南詩影抽了抽嘴角,想着近幾天還是少喫些油炸的食物吧!
……
“鳳公子,柳公子,這邊請!”
小廝將二人帶往賭桌,介紹着規則,其實也沒什麼好介紹的,基本玩法與外面的沒有什麼不同。
最開始的獵奇心理被近乎殘忍的畫面撕裂開來後,柳城最想做的事就是順着樓梯跑上看臺,只是……他望向鳳巒,鳳巒腳步輕慢的遊走在賭桌之間,並沒有因爲剛纔的畫面產生任何的不適,想起孫銘的敘述,他有理由相信,自己在沒有跟他賭過一局前,是無法離開的。
柳城想明白後,轉身詢問道:“鳳兄,準備玩哪個?”
牌九篩子,沒有新意。
不過南詩影今日前來本也不是爲了解悶,隨手一指賭桌,指到那個算哪個,柳城見她手指篩子,點了點頭:“好,那就賭這個?鳳兄想怎麼個賭法,是比大小還是如何?”
“比大小吧!”
早結束早完事。
“好!”
柳城與南詩影決定了賭局,王騫承步履蹣跚的走上看臺,看臺蛇坑旁,站着一個衣衫襤褸面容疲憊的中年男人,男人的眼睛裏似是蒙着一層灰,沒有任何光亮,任由小廝將他綁在繩子上掛到了房頂的鐵鉤上。
掛王騫承的時候,小廝繫了死扣,又在他的身上多捆了兩圈,這纔將人掛在了鐵鉤上。
南詩影與柳城站在賭桌兩邊。
荷官站在中央說明規則:“二位面前各有三顆篩子,點數相加在一起點數大的那一方獲勝。”
“好,那可以開始了!”
賭局開始,看臺上的衆人也紛紛下注,王騫承死亡一賠十,而另外那人死亡一賠一點五。
賭桌前,南詩影拿起篩盅,將篩子放入,而後扣在桌上,隨意的晃動了幾下,就收回了手,柳城搖晃了半天,篩盅剛剛落在桌上,南詩影就掀開了篩盅,點數出來的那一刻,柳城的身子猛然一晃,手扶住賭桌,纔沒摔在地上。
三個一,三點小。
看着對方篩出的點數後,柳城的眼前陣陣發暈。
也就是說,最好的結果就是打平,而大概率的結果是他獲得勝利,換句話說,那王騫承就將被扔進蛇坑裏。
額頭的冷汗順着鬢間滑落,柳城看着眼前的篩盅,恨不得今天就沒來過這一品居,更沒有突發奇想的前來這二樓賭命。
他的手放在篩盅上,遲遲不肯掀開。
“柳兄,該你了!”
南詩影擡了擡手,示意柳城可以起盅了。
她臉上自始至終都掛着和煦的笑容,就像是根本不懂這眼前的局面對柳城對王騫承而言,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下場。
柳城動了動嘴,衣襟早已溼透。
他叩着篩盅的手輕輕發顫,嘴角扯開一抹比哭還難看的弧度:“我認輸!”
“柳兄說笑了。”南詩影微微眯起眼睛,裂開的嘴巴露出一口鋥光瓦亮的小白牙,頗爲賞心悅目的臉蛋在這一刻,卻呈現出一種猛獸驟醒,煞氣騰昇的模樣。
柳城的內心掙扎不已,理智在腦中權衡着開與不開所形成的後果,以及哪一種後果於他於柳家而言更能承受。
然而南詩影卻沒給柳城思考的時間,她不知何時走到了柳城身邊,一把掀開了被柳城叩在手心裏的篩盅。
“別!”
來不及制止的柳城只能發出一聲驚呼,可下一刻,在看到篩盅掀開後所篩子的模樣時,柳城卻一臉震驚的呆立在了原地。
風一吹,化成粉末的篩子落了滿桌,三顆篩子最終只有一顆完整的立在桌上,剩下的兩顆不知何時已經化成了粉末。
唯一剩下的篩子最上面出現的兩個圓點。
也就是說,柳城篩出了兩點。
南詩影贏了,王騫承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南詩影看着篩盅下的點數,突然笑出了聲:“哈哈哈哈,柳兄真是好賭技,在下佩服,佩服!”
她笑着轉頭望向荷官,好似真的是分開懷,就連眼底都染上了愉悅的笑意:“一品居還真是人才濟濟,不知閣下尊姓大名?”
荷官謙虛的垂着頭:“小人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荷官,不敢得公子如此稱讚。”
南詩影依舊在笑,只是聲音裏卻多了一分冷厲:“怎麼,是我不配詢問你的姓名?”
荷官依舊垂着頭,聲音越發的謙遜了:“小人不敢,小人何爲,見過鳳巒鳳公子。”
“何爲!”南詩影默唸了一邊後,輕輕地說道:“我記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