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想，道：“確實，不過……”
南詩影卻沒給柳城說後半句話的機會，她一拍手，笑道：“正好，在下也要賭命，兄臺要不嫌棄的話，一起可好？”
柳城的話被堵在了口中，吐不出也咽不下，他回頭看了孫銘一眼，孫銘低着頭瞧着手裏的鳥籠，愣是沒敢擡頭。
柳城壓下心頭的不適，餘光瞧着臉色蒼白的王騫承，小廝這時卻湊上前，在柳城的耳畔耳語了一番，柳城緊皺的眉眼緩緩散開，突然笑道：“不急，在下想先下去看看！”
他指着一旁的臺階，又道：“兄臺可願一起？”
“也好！”
南詩影轉頭衝着王騫承微微一笑：“王公子，請吧！”
見這鳳巒找上了柳城，王騫承頓時鬆了一口氣，雖然臉色蒼白的依舊沒有血色，但已經沒有了腿軟腳軟到走不到路的情況。
不過除了柳城與南詩影幾人，其他跟隨而來看熱鬧的衆人只能留在看臺，小廝領着柳城四人一路向下，行至過半，深坑外壁逐漸變得透明瞭起來。
深坑內交錯成團的蛇清晰可見到都能看到身上的紋路，甚至隱約可見被蛇團包裹住的皚皚白骨與殘肢斷臂，粘稠陰冷的氣息透過透明的內壁蔓延而出，以深坑爲圓點向外開鑿出的空間與一樓外場大小相當，二樓不見的人影，卻是都聚集在了此處。
王騫承的臉色已經不能用蒼白來形容了，只要一想到自己一會兒要被掛在深坑之上，就有一種從心裏涌現出的噁心，恐懼在無法得以疏導出的時候，會在身體上呈現出來。
王騫承一把推開小廝的手，扶着另外一側的牆壁，噁心乾嘔了起來。
柳城的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了起來，在深坑上端瞧着與這近距離的觀看還是有些差別的，對於蛇類這種冷血的動物，人類總是抱有一絲的恐懼。
倒是南詩影與紀靳墨，從始至終情緒都沒有任何變化，面色淡漠平靜到似乎早已看慣這種場面。
就連小廝都忍不住的多看了這二人一眼。
走下樓梯，環顧四周。
在這下面的人神色各異，有人恐懼的抱着賭桌的桌腿，眼淚鼻涕一把一把的往外流，渾身顫抖的似是被扔進了寒潭深處；有人目露兇光的咬着牙冠，扭曲的五官中透着孤注一擲的瘋狂；有人則神色淡然的坐在椅子上，笑看着這人性的醜陋與人格的抽離。
倒是衆生百態。
“幾位公子這邊請！”
小廝將人往一旁的賭桌，依舊是篩子牌九，但籌碼卻從銀子換成了人。
小廝一邊走一邊介紹道：“其實二樓的賭命，不僅僅有蛇坑這種玩法，那邊……”小廝朝着另外一邊指了指：“還有油鍋，拔舌，分屍等多種選擇，當然，也可以不玩這麼大，咱們這邊也可以賭手賭腳，賭……”
南詩影看了紀靳墨一眼。
這臨淵京都竟然還有這種地方，這裏可不是黑市，可是京都最繁華的雲嵐街，一品居竟然敢如此行事，怪不得她脅迫着王騫承賭命，一品居的人也不敢報官。
紀靳墨微微斂眸，倒是讓人瞧不透他此時的想法。
小廝的聲音還在耳邊飄蕩：“不過咱們這大多數人都會選擇蛇坑，因爲蛇坑是唯一一個能被看臺上的看客瞧見的死亡方式，所以二樓的看客們可以提前下注，勝利者自然就會得到更多的回報。”
“不過有些人……”
小廝的話還沒說完，一聲淒厲的慘叫聲瞬間劃破了天際，那慘烈的聲音讓毫無防備的柳城與王騫承的頭皮瞬間一麻，他們的身子不受控制的朝着發出慘叫的地方轉去，當視線接收到遠處的畫面時，王騫承腳下一軟的跌坐在了地上。
柳城彎下腰，手抵住胸口發出一聲聲的乾嘔。
南詩影眉頭輕輕的蹙了起來，神色倒是沒有多大的變化，只是轉頭問了一嘴：“這姑娘看着可不像會來賭命的。”
小廝面色如常的回答道：“賭命的是旁邊那位，這姑娘……”小廝倒是知道一些事情，畢竟來油鍋這邊賭命的人並不多：“應該說這位婦人，是旁邊這位的嫂嫂，不過她紅杏出牆與姦夫合謀害死了自己的夫君，只是那姦夫似乎有些權勢，讓這位投告無門，走投無路之下，這位就只好……”
“當然，小人也只是聽說，畢竟如果只是爲了錢財，大多數人還是會選擇蛇坑。”
“所以，一品居倒是成了這人的靠山了。”南詩影覺得有些荒誕，一個不將人命當命的腌臢之地，對某些人而言竟然也成爲了正義的審判之地了。
不過這種事倒也不稀奇，只是看着那婦人在油鍋中痛苦掙扎，渾身的皮膚正被滾燙的熱油烹炸而逐漸萎縮脫落、露出的血肉又在烹炸中變成焦黑的顏色，多少感到有些不適。
倒不是無法接受這種殘忍的畫面，而是南詩影想起了需要烹炸的那些食物。
南詩影也知道不該將人與食物進行對比，但卻依然覺得這樣的油鍋大可不必被搬到檯面上。
南詩影轉過身，儘可能的將念頭壓下去，轉過身瞧着嘔吐不止的柳城，朝後退了一步。
小廝倒是有些見怪不怪的招手讓人過來打掃。
比起柳城，王騫承的心理承受能力倒是要好上一些，最起碼只是乾嘔，沒有吐出東西來。
但王騫承純粹是因爲胃口裏的食物都消化乾淨了實在是沒有什麼可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