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老被蠱蟲摧殘的面容蒼老,跟比他大了一輪的鬼佬站在一起,看上去就像是同齡人。
鬼佬叛離藥王谷不過三十餘年,毒老回憶起那段在他手下學醫的時光,時至今日還有一種被支配的恐懼感。
季勿若是知道,一定會笑出聲來——師叔,您也有今天!
“呦,小……”
“師叔,喝酒!”毒老將酒杯懟在了鬼佬嘴邊,堵住了他的嘴。
“您老爲什麼給自己起了這麼一個名?鬼佬鬼佬的,不知道還以爲是叫最北邊的那羣蠻夷呢。”
毒老嘟囔了句。
師叔以前的名字多好聽,逐月,追逐明月。
現在這什麼名。
“你還叫毒老呢!”
“此老非彼佬!”
“老子樂意,你有意見?”
“不,沒有,很好!“
“噗呲~”南詩影沒忍住,笑出了聲,嘴裏的酒差點都噴了出來。
鬼佬看毒老,毒老瞪南詩影。
南詩影很給面子的低頭認錯:“師傅我錯了,我這就去給您與師叔祖在準備一些飯菜!”
目送南詩影離開後,鬼佬回過頭,對毒老道:“你這徒弟收的不錯,比藥王谷的那些蠢蛋強多了。”
毒老美滋滋的喝了一口小酒,得色的挑了挑眉:“那當然,您也不看看他師傅是誰。”
鬼佬:“……”
他手指微動,腳邊的影子倏然躍到毒老腳下,一抽椅子腿。
毒老“哎呦”一聲,差點沒摔倒在地。
鬼佬面不改色的嘲笑道:“怎麼,這就醉了?”
毒老低頭看了一眼椅子,椅子腿也沒斷啊,剛纔怎麼晃盪了一下?
“醉?我千杯不倒!”
“行,喝!”
鬼佬又給他酒杯裏倒滿了酒。
酒足飯飽,毒老的眼神稍稍迷離,鬼佬放在酒杯,問他:“我聽鳳巒說,你不回藥王谷是因爲一個藥童?”
毒老努力保持着腦袋清明,但鬼佬的聲音落在耳畔,還是有些發飄。
“她這都跟您說了?”
“這不重要,比起這點,我更想不通,您當年爲什麼的要叛離藥王谷,您……到底是爲了什麼?”
“一羣藥童!”鬼佬回答道。
“一羣?”
“我當年發現,師兄在煉製藥童。”
“什麼,不,不會,這不可能!”毒老瞬間直起了身,眼底哪裏還有半分醉態,鬼佬早就知道他沒喝醉,但醉與沒醉又有什麼分別?
“你不知道?”
“這不可能!”毒老眼底閃過一絲怒氣!
鬼佬眉頭輕蹙:“你不知道?你不是因爲那個藥童纔不回藥王谷的嗎?”
“我當年是在遊歷之時撞見了有人在煉製藥童,我救下那個孩子之後,發現煉製藥童的藥有很多來自於藥王谷,可那個時候,師傅已經死了!”
鬼佬沉默了一秒,問道:“所以,你能確定你師傅、我師兄是真的死了嗎?”
毒老臉上怒氣微微一擲,整個人就像是泄了氣的氣球一般,蔫了:“說實話,我不知道!”
他是在得了消息之後才趕回的藥王谷,趕到時候已經封了棺,他連師傅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
這些年來他一直不相信,師傅是真的死了。
畢竟他師傅之前的身體還是十分硬朗的,在發現狗子之後,他也不止一次懷疑師傅未死或者是被人所害,但他萬萬沒有想到,今日會在師叔口中聽到這一番話。
鬼佬喝了一口酒,第一次覺得流入口腔的酒是這般的酸澀與辛辣,這些年來他每次想起當年之事,仍不願相信他的師兄會成爲那樣的人,做出那樣的事。
實時今日,他仍覺得這是一場荒誕的夢。
“不,我不相信,師傅爲什麼要煉製藥童?縱然行醫者難免會用到活體,但也不會用稚子爲藥啊!!”他與徒弟研究活體解剖,用的都是罪大惡極到砍一百次都不足以洗清罪孽的人,而不會用無辜的人。
他不相信師傅會瘋狂至此。
鬼佬又喝了一口酒,開口道:“爲了長生不老。”
毒老微微一愣,這什麼鬼東西,長生不老?這世上怎麼會有人能超脫生死的界限做到長生且不老?若只是追求長生,藥王谷自有百八鍾延緩衰老的辦法,藥王谷內平均壽命已然達到了一百五十歲,這樣難道還不夠嗎?
“簡直是荒謬!”毒老難以接受鬼佬的這番說辭。
甚至是懷疑!
“荒謬嗎?”
鬼佬不在意毒老懷疑的目光,他何嘗不覺得這是一件荒謬的事情,可直到自那個山洞盡頭發現了師兄藏匿起來的那口玉棺,他才知道,所謂的荒謬不過是人的狹隘。
晶瑩透明的玉棺裏躺着一個絕美的身軀,師兄說,那是大元女帝南鳳欒。
師兄打開棺材,指着南鳳欒對他說:“來,探探脈搏。”
他本不明白師兄是何意,直到他感受到了南鳳欒的脈搏,她沒死,她不是屍體不腐不爛的死人,而是一個陷入假死中的活人。
活的,一個幾百年前的人,竟是活的。
“這不可能!”
毒老與南詩影的聲音一同響起。
南詩影推開門,她幾次想要笑,可卻又笑不出來。
她應葬於皇陵之中,她的棺槨怎麼可能會出現在藥王谷?更不要說什麼不死不滅,若她不死不滅,那現在的自己算什麼?於主體內分裂出的一道靈魂嗎?
鬼佬轉頭,望向衝入屋內的南詩影,她臉上的震撼、懷疑、不解、抗拒他都能理解,可他不理解的是,這裏面爲什麼還有憤怒。
毒老第一次看見南詩影如此失控,她甚至都沒能掩飾住心裏的真實念頭。
南詩影此時已經顧不得許多,她只想弄清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您說,那棺槨裏的人美豔?”南詩影追問道,她薨逝時以年過古稀,與美豔可沾不上一點邊。
鬼佬點頭:“是,美豔。”
南詩影鬆了一口氣,笑道:“據我所知,大元女帝南鳳欒薨於鳳歷二十八年,享年八十壽,面容蒼老,滿面溝壑,與美豔可沒有一點關係,那玉棺中的美豔女子,又怎麼會是女帝南鳳欒?”
鬼佬看了看南詩影,又看了一眼毒老,沉默了片刻後說:“你們聽說過返老還童嗎?”
南詩影與毒老對視一眼,無語沉默:“……”
什麼東西?
“藥王谷這幾百年來,一直守護着女帝的棺槨,不過這件事只有每任谷主知情,我也是因爲當年發現師兄煉製藥童後,跟蹤他去了藥王谷後山的洞穴內,發現了女帝的玉棺,師兄這才告訴了我有關女帝,有關藥王谷的一些事情。”
“藥王谷的第一任谷主,乃大元國師身邊的藥童——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