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們雖有防備，卻也沒想到南朝尹竟會爲了不讓南鳶兒遠嫁大離而做出如此瘋狂的事情來，他竟半點不顧邊境百姓與士兵的命。
戰士一起，這世上又要添多少流民，多少孤兒，多少亡魂！
“邊境傳來消息，說是守城的巡查小隊在長鳴坡忽遇百名大離士兵屠殺臨淵百姓，帶隊的裨將遣一人回去報信，卻不想被大離士兵發現，最後只一人強撐着爬回了懷城，報了消息後終是沒有撐下去，也隨之死去。”
“隨後邊境駐軍派遣先鋒營查看，與長坂坡畔與大離軍隊撞在了一起。”
紀靳墨將事情的起因簡單的複述了一遍，最關鍵的一點是，忽然爆發起的這場百人之戰以臨淵潰敗收尾。
臨淵先鋒營百餘衆人，竟無一人存活。
可以想到，若消息傳入京都，會掀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南朝尹不可能有本事將手伸向大離，左右大離的一切，按照如今的局勢來看，在大離公主與皇子身處臨淵的這個敏感時期，縱然大離有心進犯，也絕不會選擇這個時候，所以我懷疑，那所謂的大離調遣百名士兵常駐長鳴坡並屠殺臨淵百姓的這個起因，是無稽之談。”
“等一等大離那邊的消息！”
紀靳墨點了點頭，聰明人之間交談可以省去很多口舌，南朝尹縱然能爲一己之私引起兩國之戰，也絕無可能到操控大離邊境士兵的地步，但巡視小隊全員殞命，若是起因是無稽之談的話，那麼什麼好處才能讓他們甘願赴死？
還是說，他們確實看見了身着大離軍甲的士兵，只是那些並不是真正的大離士兵？
一切還有待查證。
“能探聽到大離的消息？”南詩影微微挑眉。
紀泓道：“大離能將手伸進咱們臨淵，我們自能夠將刀插入他們的腹地，等吧，只要摺子呈到宇文翼的龍案上，咱們就能得到確切的消息了。”
紀泓說這些的時候到沒有自得，似乎這是在平常不過的一件事情，不過想想也是，各個府上還有敵對勢力的細作，又何況國與國之間呢。
紀泓語落，思忖了片刻，扣着茶盞的手捻起茶蓋，瞧着杯中起伏舒展的茶葉。
……
驛站。
宇成烜捻着手中的紙條，湊近燭火，瞧着火舌將紙條燒成灰燼，連同紙條上的訊息一同消散。
季勿垂手立在一側，自始至終也不知殿下喚他來的用意，更不知道殿下所燒的紙條中到底書寫了什麼內容，只是火舌捲起紙條，炙熱的火光映在殿下的側臉，扭曲了他眼底漫出的種種情緒。
“殿下？”他出聲試探。
宇成烜轉過頭，拂了拂衣角，目光落在季勿的臉上，不知在瞧些什麼。
“渭城傳來消息，臨淵進犯。”
“什麼？”
季勿渾身一顫，差點被這個消息劈得當場暈過去。
臨淵趁着他們還在京都的時候出兵攻打渭城，是存了將他們扣下當人質的心思？若被那紀泓扣在京都，以陛下的心性，怕是絕不會爲了七皇子與公主而向臨淵紀泓低頭，到時候，七皇子的下場無外乎是成爲質子亦或是以身殉國。
想到這個結局，季勿忙止住心中驚懼，衝宇成烜道：“殿下，臣這就去準備馬車。”
宇成烜面上不見半分焦急，聽他這話，問他：“你是打算將大離朝臣留在臨淵京都讓他們自生自滅，淪爲魚肉？”
季勿被問的一愣，這個時候，拋棄他們又能如何？唯有殿下的生死安危纔是重中之重，他只是沒有想到，殿下竟然會在這生死存亡之際，還要顧忌大離朝臣。
季勿並未因他這心計於民、心念於臣而感動，反而覺得他在這個時候瞻前顧後，遇事不果斷而有感到着急以及不滿。
宇成烜似是沒有瞧見季勿的神色，反而坐了下來，翻開茶杯，自顧自的斟了杯茶，而後頭也不擡的示意季勿坐下回話。
“殿下！”
季勿心急如焚，哪裏坐的下來，恨不得立馬跑出去收拾細軟準備馬車。
宇成烜撩開眼眸，如墨的瞳仁裏氳着笑，可笑不達眼，反而透着些凌冽的寒氣，季勿宛如被一盆冷水迎頭澆下，一下子就冷靜了下來。
只是雖然冷靜，可季勿還是不能如宇成烜這般，平靜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地步。
“大離與臨淵邊境享了十幾年的安穩，雖然這安穩是因我大離被那紀靳墨屠了整個皇屬大軍而被迫得來的安穩，但對邊境百姓而言，安穩就代表着能活，能好好活。”宇成烜喝了一口茶，似嘆息又似悲憫。
可宇成烜是什麼樣的人季勿清楚，別說是渭城數萬人的命，縱是幾十萬人死於他眼前，他也不一定會眨一眨眼，如今這般悲嘆又是爲何？
人命啊。
看得多了經歷的多了也就不在乎了，只是他不在乎，卻有人在乎，她啊，殫精竭慮了一輩子，拔門閥斬外戚，卻唯獨對百姓厚愛有加。
她說：我大元朝上天不可欺，下民不可虐！
只是不知，對如今的臨淵她有幾分歸屬，幾分愛護。
宇成烜收斂心思，接着說道：“臨淵進犯，先鋒營被我軍屠戮一空。”
季勿微微一愣，自從大離皇屬大軍被紀靳墨屠戮一空後，就將大離的精氣神打散了，自此之後，提及臨淵士兵，多是恐懼，如今驟然聽聞大離的邊境軍竟然將臨淵邊境軍的先鋒營屠殺殆盡，多少有些如墜夢中。
這話若不是出自殿下之口，他還真有點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