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南詩影走向毒老,毒老擡起手,對她做了個止步的手勢。只是一個手勢,竟然讓他身子跟着晃了晃,擡起的手快速扶住了桌案,這纔沒有因爲忽然的虛弱而摔在地上。
“老頭!”
“不礙事!”
毒老擺了擺手,他沒有理會南詩影的焦急與擔憂,而是轉頭望向紀靳墨:“蛇影的血雖然能夠抑制住你體內的蠱蟲,但她的血,也有毒性,她們那一族人,能夠御蛇驅蛇,也有從小服用藥物的原因,藥還有三分毒呢,又可能是她的血,我說這些,不是說她的血不好,利還是大於弊的,我的意思是,你體內的蠱蟲正在適應蛇影的血。”
毒老喝下蛇影的血之後,清晰的感受到了這一點。
“還有,今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轉頭,望向南詩影,沒有留給她半點關懷甚至是質問的時間,南詩影望向毒老,她將手裏的金創藥與紗布遞給了他:“您先處理好傷口!”
她的聲音聽不出半分強硬,可毒老卻知道,自己若是不接過來,不處理傷口,那這件事是過不去的。
“其實不用的!”
他接過金創藥與紗布,在南詩影注視的目光下解開了包裹住手腕的碎布,手腕的傷口兩側被白色的類似於粘稠乳膠一般的東西附着,毒老手腕處的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
南詩影霍然起身,這樣的場景她在別人的身上見過——那個死在她手裏的萬窟樓樓主,公子勳。
唯一不同的只有顏色。
公子勳身上的是青灰色蠕蟲,而老頭傷口處的是白色的、看不出具體形狀的、更像是粘稠液體一樣的東西。
“怎麼會……”
“神奇嗎?”毒老舉着手腕,還有心情開玩笑。
南詩影搖頭:“我見過。”
“見過比您體內的蠱蟲癒合效果更好的一種青灰色的蠕蟲。”
毒老嘴角的笑僵在了臉上,他面上不付剛纔的輕鬆,嚴肅而緊張的詢問道:“在哪,誰?”
“萬窟樓,公子勳!”
“他……”
“他已經死了,我怕他體內的蠕蟲太過霸道,所以將他挫骨揚灰了。”
“青灰色……青灰色……這是我體內的蠱蟲達到成熟體之後纔會呈現出的顏色,我是蠱蟲沒有在我成年時被剝離出來而是附着於我的骨髓上與我的身體融合在了一起纔會呈現骨髓般的乳白色,而我體內的這種蠱,不僅稀有珍貴,而且只有陰氏血脈才能融合激發,萬窟樓,萬窟樓,難不成那個公子勳是苗疆陰氏而血脈?”
毒老停下自己的喃喃自語,擡頭目光直直的落在南詩影的臉上:“那個公子勳多大?母親是何人?”
二十五,那便有可能是陰司嵐的孩子了?
“陰司嵐與萬窟樓有關?”
南詩影聽毒老剛剛的呢喃,倒是聽出了一些端倪,如果說公子勳身上的青灰色蠕蟲也是蠱的話,那麼按照現在他們已知的陰氏倖存餘孽的情報來看,公子勳很有可能是陰司嵐的兒子。
即便不是,那他們二人之間也絕對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毒老點頭,他面色略有些陰沉,顯然是因爲苗疆人再次冒出頭來而動了肝火:“如果你描述無誤的話,那麼我可以肯定,公子勳身上的蠕蟲便是與我體內的蠱蟲同宗同源的蠱王,蠱王,幾十年纔出一個,算算時間,倒是差不多了,不過那隻蠱王也隨着公子勳的屍體被燒成灰燼了,你做的很正確,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如果你沒有將他的屍體徹底焚燒的話,那麼那隻蠱王就會慢慢蠶食掉公子勳的屍體,儲存能量,然後鑽進他的脊椎骨裏結繭自封,直到被下一個苗疆人挖出來。”
“所以……”毒老的聲音頓了頓,加強了語氣:“等我死了,記得將我的屍體焚燒乾淨,雖然我體內的蠱蟲不是成年體,也與我的骨髓融合在了一起,可我仍不能保證,他是否能苟延殘喘的繼續存活,爲了這世上少一些紀靳墨這樣的受害者,所以記住了,不要不忍心。”
“我生前被蟲啃咬了一輩子,死後不想再被土裏的蟲子繼續啃咬了,燒了,也不必留下,最好能將我的骨灰揚進海里,隨海漂流,若有幸能化爲孤島上的一寸土,便也算是千秋萬代,與天同壽了。”
毒老說着說着,忍不住笑了,他並非只爲了寬慰南詩影,而這樣的選擇也並非是迫於形勢後的可笑而無用的自我犧牲與自我欺騙,他只是覺得,隨壯麗的大海馳騁漂流,依託着靈魂看遍萬水千山,是一件值得痛飲一場的人生大喜。
南詩影體會到了毒老的心,這是他的遺願而非犧牲,只是看着隨着他的笑容而爬滿臉頰的皺紋,南詩影的心卻不受控制的顫了顫。
她紅了眼眶,又強忍着將無用的淚水壓了回去,重新坐了下來,目光同毒老一樣,直直的、不帶掩飾的袒露着她內心的真實想法:“壽終正寢一切好說,但如果你在這般爲了給別人治病而不顧一切甚至自殘,那我就將你的屍體與蠱蟲埋在一起,讓你生前被蠱蟲啃咬,死後還被蠱蟲啃咬,生生世世,不得安寧!”
“嘶……”
毒老倒吸了一口冷氣,他這輩子是造了什麼孽啊,怎麼收了一個這麼混不吝的東西,這話也說得出來!
大逆不道,簡直是大逆不道!
他眼睛瞪得如銅鈴,挺直背脊,聲音如鍾,氣勢磅礴的像是要將斥責的話呈現出疾風暴雨的態勢:“我知道了!!!”
四個字,說的那叫一個怒髮衝冠。
合着就是假把式!
您認慫認得可忒兒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