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在懷中的紙張輕薄得像是塵埃,可此時卻擠壓着胸口,壓得他們有些無法喘息。
二人腳步飛快,往大理寺趕。
大理寺卿看着手中的供詞,驚得從椅子上竄了起來。
“這,這……”
他面露驚駭,雙目圓瞪,眼睛裏的血絲崩現,呼吸急促而太陽穴隱隱鼓起,他緩了半天,仍未能從驚駭中平靜下來。
“怎會如此?”
大理寺卿按住供狀,質問欒文成與王玉義。
欒文成與王玉義喉嚨發緊,卻不知如何回答,大人這話問的,他們二人又怎敢揣測呢。
“大人,這件事……上報嗎?”
半晌,欒文成打破瞭如今的沉默。
大理寺卿坐下又站起來,站起來又坐下,如此反覆,半晌咬牙道:“上報!”
欒文成與王玉義出入王府的消息一定會上大天聽,既如此,隱瞞也只會引得陛下的猜疑,反正王爺與陛下的積怨已久,如今這或是真相或是栽贓的供詞,當然要呈到陛下案前,之後要如何,陛下自由決斷,這爲官,最怕的就是妄揣聖意。
欒文成與王玉義鬆了口氣,堆積在心頭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如今大人決定上報,那無論是雷霆震怒還是風雨摧城,都有個高的頂着,劈下雷來也不會直接劈到他們身上,只是一個刺殺案,如今卻演變成了皇權之爭,真是……欒文成嘆了口氣。
他明日就去拜拜菩薩!
欒文成二人退下後,大理寺卿謄抄了一份供詞並裝在了信封中,爲將奏摺交於中書,而是走內院,直接呈到了陛下案前。
紀泓一目十行,看完後氣的將奏摺扔在了地上。
“豈有此理,簡直是放屁!”
內官匆匆上前撿起奏摺,瞧了一眼,就嚇得跪在了地上。
奏摺上赫然寫着,刺客供述,一切由陛下主使。
內官恨不得砍斷自己的手,可此時悔之晚矣,他只能哆嗦的將奏摺合上並捧在手心。
“拿回來!”
“嗻!”
內官起身,一下子沒有站起來,踉蹌着摔在了地上,可捧着奏摺的動作未變,結結實實的用臉挨地,可他不敢叫疼,甚至不敢叫出聲,用手肘、臉等一切可以撐地的部位撐起身子,低頭彎腰,倒着快步,走到紀泓面前,呈上奏摺。
“滾下去!”
紀泓怒斥。
內官一邊謝恩,一邊倒退着退出了御書房。
內官退出後,紀泓一改剛剛的暴怒之態,面容變得平靜了起來,他反覆研讀着奏摺,又將供詞看了好幾遍,這纔將供詞夾在奏摺中,放到了一旁。
有了這份供詞,這件刺殺案可以拖延數月了。
……
自從欒文成與王玉義得了新供詞後,他們去沈府的頻率便少了起來。
畢竟若這件事真是陛下所謂,他們現在找的可就是陛下謀害親王的罪證,找出來是殺頭抄家的罪,找不出來也只能算是他們無用,孰輕孰重,他們還是分得清的。
這一晃,就過了一月有餘。
慕小小被關了一個月的禁閉,今日剛剛解禁,就馬不停蹄的來了王府。
聽慕小小求見,南詩影的頭皮隱隱發麻,她來做什麼?
南詩影覺得感情債最爲難搞,不過事已至此,她其實沒有什麼可躲的,只是她原本以爲這一路的相伴與坦誠,已經讓她不在執着,卻不成想這個丫頭解禁後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來找她。
“娘娘?”
見南詩影半天無言,綠婉有些疑惑的出聲詢問。
“罷了罷了,讓她進來吧!”
南詩影按了按太陽穴,吩咐丫鬟將人帶進來,慕小小不是第一次來王府了,可今日的心情卻尤爲不同。她跟隨綠婉走進馨苑閣,站在門外,聽到屋裏傳來南詩影的聲音,手下意識的捏緊了袖口。
“郡主,請吧!”
綠婉推開門,對慕小小做了個請的收拾。
慕小小深吸了一口氣,邁步走進房中。
綠婉:“……”
郡主這模樣怎麼像是要踏進龍潭虎穴似的,真是奇怪。
走進裏屋,慕小小這才瞧見坐於軟塌上的南詩影,光淬透過窗落在她的臉上,自她高聳的鼻樑劃過,落於脣周,慕小小想起鳳巒的脣,不知想到了什麼,耳根微微發紅。南詩影撩起眼簾,視線落在了慕小小的身上,見她發愣,眉尾微挑。
“參見娘娘,娘娘萬福金安!”
慕小小一下子回過神來,連忙請安行禮。
“你我之間不必講這些虛禮,坐吧!”南詩影微微直起身,指着身側的軟塌,讓慕小小坐着說話。
慕小小直起身,走到南詩影身邊坐下。
綠婉撤下了桌上的果子蜜餞,又換上新的,南詩影朝綠婉幾人揮了揮手,示意她們不必留下伺候。
綠婉幾人告退,並關上了房門。
“身體可痊癒了?”
南詩影將果子推到慕小小面前,柔聲的詢問道。
慕小小的臉頰緋紅,微微垂頭,聲音如蚊:“謝娘娘關心,已經痊癒了。”
南詩影咳嗽了聲,又問:“那今日可是有什麼事?”
慕小小抿了抿脣,擡頭望向南詩影:“我聽母親說,娘娘曾提議讓我嫁給魏源?”
南詩影喝茶的動作一頓,被她琉璃般的眸子望着,不知怎的,喉嚨有些發緊,不過她還是從善如流的點了點頭:“是。”
“他人很好嗎?”她又問。
南詩影摸了摸衣角:“與其他世家子弟相比,他,不錯。”
“那我嫁他!”
“什麼?”
“我嫁他。”
“胡鬧!”
南詩影放下茶杯,眼含怒氣:“婚姻之事豈可兒戲?”
“我沒有胡鬧。”
慕小小的聲音還是很小:“我已到了婚嫁之年,母親這段時間爲了我的婚事操碎了心,本來我心有妄念不肯嫁人,可如今……我心不變,卻不爲世間所容,既如此,不如選個合適的夫婿,不求心意相通,只求相敬如賓。”
“……”
南詩影臉色發青。
什麼叫我心不變卻不爲世間所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