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海面猶如一鍋沸騰的熱水,氣泡升騰,水波翻涌,無數水滴化爲離弦之箭爆射出去。
前方兩人因爲啃食那枚金色圓環需要動用本命神通,難免分神,遁術慢慢降低下來。
此消彼長之下,水滴所化的箭矢早已將他們全面覆蓋。
鏘鏘鏘!
金石相擊之聲不絕於耳,細細一看,每一道水滴撞擊之處,二人的體表皆顯現出金色光暈。
“嘿嘿!成了!”
兩人身軀猛然一滯,竟直接停了下來,而後憑空懸立,盤膝閉目開始運轉體內靈氣。
“這是......”
鮫族少女睜大了雙眼“不!你們不能吸收,給我停下!”
話音未落,原本激射的水滴愈發猛烈,而後速度稍慢的氣泡也到了兩人周圍。
砰砰砰!
無數氣泡撞擊炸裂,卻沒有就此消散,而是相互融合在一起,越來越大,直至完全將兩人裹挾在內。
“哼!”
被氣泡包裹的兩人猛然睜開雙目,氣息深沉,靈力外放之下,身軀逐漸變換爲金黃之色,四肢扭動之下,只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再斜眼看了看,對於身邊的氣泡極爲不屑。
然而,就在他們的身軀觸及氣泡的瞬間,異變突起。
嗤嗤......
“這......這氣泡在侵蝕靈氣!”
兩人大驚,他們的本體乃是上界吞金鼠與噬金蟻,除了一身出神境界的修爲,皆有那吞金鍛體的天賦神通。此番深入東邊大海就是爲了海底深處的極寒金石而來,兩人天賦神通相近,若照妖修常理來說,算是宿命之敵,往高處再走些境界必會有那大道之爭。
海底水族茫茫多,雖說修爲大多不濟,二人也事先約定各憑本事,互不爭搶。但在那金色圓環出現後,兩人皆在第一時間出手爭奪。誰曾想剛從那石臺之上把金色圓環取下,便有無數水族殺出。兩人起先還沒當回事,一路斬殺,直至那位鮫族女子出現,憑藉着地勢之利,竟以一敵二生生壓了他們二人一頭。
這才一路逃竄離開水底,本以爲出了水面便可萬事大吉,可那鮫族女子修爲不低,竟獨自追了上來。且手段頻頻施展,絲毫沒有窮盡的樣子。
兩人無奈,那金色圓環品相極高,若能好生煉化再慢慢享用,定能住他們倆恢復修爲。可如今形勢所迫,只好以最爲簡單粗暴的辦法將圓環分食。
所謂一物降一物,吞金鼠與噬金蟻的神通皆在牙口之上,憑藉金屬性之能,更是在身上凝練出金色盔甲,修行劍術亦事半功倍。可在與這無形之水的交手中,完全沒有半點效用,被克得死死的。
如今更是被困在那水制氣泡中,不斷侵蝕着體內靈氣,氣泡越來越近,眼看就要將他們二人碾碎。
林老鬼焦急喊道“育才小子,都啥時候了,還敢藏拙,真要死在此地不成?”
兩人所在的氣泡隔得很近,原本還在吸收金色圓環的育才天君猛然睜開雙目,眼中激射出兩道金光。
汨汨汨......
金色小劍於育才天君所在的氣泡內飛速旋轉,短短數息時間,已經砍了上百次,每一下看似無聲無息,卻皆能引起氣機波動。
遠處的鮫族女子見了此景,眉頭緊皺,面露厲色,罵道“休想!”
育才天君卻是嘴角一撇,得意道“我想走,你攔不住!”
鮫族少女不再廢話,將身上剩餘的大多靈氣傾力灌注到育才天君所在的氣泡之內。
然而,下一瞬。
“嘿嘿嘿,小姑娘,實力雖強,腦子卻沒那麼好用。”
鮫族少女循聲望去,心念驀然沉到谷底。自嘲道“我怎麼會以爲只有一人能夠脫困?”
只見林老鬼佝僂的身軀趴伏在氣泡之中,迅速變小,轉眼便撤去人身,變成本體模樣。
而後竟也絲毫不管氣泡會汲取他的靈力,緊盯着其中一處大口啃食。
啵......
一個氣泡炸裂的聲音響起,林老鬼重新化作老人模樣。
“嘿嘿,育才小子,還是老夫更勝一籌!”
另一個氣泡中的育才見此破口大罵“老鬼無恥,詐我先行出手,待她傾力阻我才動手脫困,還不趕緊幫忙!”
說話間,兩柄金色小劍飛砍的速度又快了幾分。
林老鬼斜眼看了一眼鮫族女子,其人見其脫困,已然衝了上來,下身依舊沉浸在水龍之中,速度奇快。手上又不知什麼時候,以海水凝聚出兩柄長劍交相輝映,來勢洶洶。
“愚賊休走!”
嗡嗡嗡......
空氣中震盪之聲由小變大,細看之下,竟是林老鬼雙臂在瘋狂地震動,轉眼間水泡外面只剩下手臂的殘影。
“砰!”
水泡碎裂,育才天君重獲自由,兩人的身體一齊變爲金黃之色,擋住鮫族女子的利劍。
鏘鏘鏘!
紋絲不動,林老鬼雙眼閃過厲色,伸手去抓鮫女手中之劍,卻見鮫女手腕一擰,利劍化爲水波,在林老鬼手腕之上狠狠一劃。
嗤!
林老鬼手腕喫痛,趕忙收手,育才天君見勢不妙,一把將其向後拽開。
此時,林老鬼才發現,那水紋利劍之中竟隱隱有些許極寒精鐵的色澤。
“育才小子,這劍有古怪!劈砍無妨,莫要被她劃傷!”
育才天君也不是易與之輩,早有防備,只是躲閃,不敢硬接。
雙方就這麼互相搏殺,育才天君的肉身至堅無匹,極難傷其分毫。反觀鮫女,身形似水,育才天君的攻擊在其身上亦若泥牛入海。二者相持不下,育才天君分心一想,似乎察覺到什麼,大感不妙。
隨即,在鮫女又一次出劍之後,育才天君賣了個破綻,讓她砍在手臂上,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跡。
但此劍力道極大,育才順勢後撤出數丈之遠,不等鮫女再次上前,竟轉身飛遁而去。
一邊的林老鬼哪還看不出端倪,極爲默契地施展術法騰身上空,速度絲毫不比林老鬼慢。
“莫要遲疑,他們後援到了!”
兩條長虹飛得極快,身後鮫女正要再次駕馭身下水龍追趕,卻被一隻大手摁住肩頭。
“不用追了,兩個鼠輩而已。”
那聲音極爲渾厚,在鮫女聽來卻甚是反感。
“爹爹,爲何不幫我留下他們?”
少女嗔怒,氣鼓鼓收起所有術法,身下水龍散去,方纔現出下半身,竟不是雙足,而是一條青鱗魚尾。
再看身後之人,同樣是人身魚尾,只是個頭比她大了數倍。
“長老有令,大事開啓之前不得靠近大.陸區域,此去陸便已不足百里,若再往前,恐怕要引起路上強者的注意,莫要因爲這等小事壞了大計。”
鮫女聽聞此言雙瞳放光“爹爹說的是那事?不是說還有十年?”
其父搖了搖頭“前兩年天地震動可還記得?”
少女點了點頭。
“正是那時,先知大人又看到了某些信息,與陸上某人有關,恐是陸上修士有大的謀劃,我等水族不可不防!”
少女聽了這話,輕搖魚尾,眉頭緊皺。沉思片刻之後,稍稍靠近父親,輕聲問道“爹爹,先知大人看到了什麼,能否透露些許?”
沒曾想身材高大的鮫族男人卻立馬站直了身子,連連搖頭。
“沒有,絕對沒有,先知大人乩算禍福本就有違天道,如何能與我們言說,沒有的事!”
少女卻滿臉不屑,啐了一聲。
“哼哼,堂堂八大水將之一,自家姑娘也信不過,不說便不說,到時候戰事起了,我與尋常水族何異。罷了罷了,趕明兒就動身,到南海找姥爺問去!”
說着,撲通一聲落入水中,化爲一道浪痕,直至向來時的方向竄行而去。
鮫族男子見此,無奈搖頭,嘴邊卻彎起些許幅度。
而後身形驀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秒陡然出現在女兒身側,二者並駕齊驅。
少女見父親突然趕上,輕哼了一口,稍稍向旁游去,不與他靠得太緊。
卻是父親主動靠了過來,伸出大手在少女頭上輕輕拍了兩下,旋即靈光一閃,重新留下少女一人。
鮫族少女不再向前,而是愣在原地。
她的腦中,出現了兩個字“紅筆”!
略微思索,嘟囔道“說了跟沒說似的,沒勁!”
話罷,調轉方向,直奔南方水域。
......
大泉鯉州以北,沿着海岸出了銅陵郡便是澤州地界。
澤州雖也毗鄰東海,卻因沒有大河入海,少了漕運一途,民生之事比鯉州差了許多。且海岸之上多懸崖峭壁,倒是鮮有民衆沿海而居。
此時,澤州沿海以東十數裏處,光禿禿的礁石上,一位中年男子盤膝而坐。
盞茶之後,一金一黑兩道匹練自東海疾馳而來,正是剛與鮫女交過手的林老鬼與育才天君。
二人這一路飛來,本想着從銅陵郡登陸,但大戰之後終究還是偏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