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他們遠遠瞧見礁石上的中年人後,交換了眼神。
“此人境界不高,氣息卻極爲沉穩。”
“莫不是在此處候着我們?”
“不像,我們自己都不知會從哪上岸......”
“嗯......也對,下去問路!”
說着,二人減緩速度,降到礁石之外百丈。正拱手打算開口,卻見礁石上那人率先起身。
“見過兩位前輩,晚輩在此恭候多時!”
育才天君與林老鬼的思緒瞬間爆炸,怎麼可能!
那中年人依舊面無表情,伸手於袖中一摸,掏出兩封函件。
“晚輩來自北方仙國,奉國主令,請兩位前輩蒞臨參加萬仙大會。”
說着躬身俯首,將函件高高托起,始終不曾擡頭直視二人。
懸浮於礁石外的二人面面相覷,北方仙國他們自然聽說過,自從離山下來後,兩人因爲被困數千年不出,對於凡塵俗世自然相當嚮往,足足在尋常城池之內住了月餘才離開的。
當然,這月餘時間也沒荒廢,喫喝玩樂啥的一樣不少。
仙國自然是如雷貫耳,只不過對於上界出神的兩人來說,下界被認爲修道聖地的仙國也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宗門而已。
可如今,這宗門竟能找上自己。
兩人自問,雖未曾刻意隱藏行蹤,但修爲擺在那,縱然是有心之人暗中打探,也未必能發現他們的身份。當離山中似敵似友的仙芷柒也不可能無聊到將他們二人的信息告知仙國,唯一的可能便是,仙國之中有極擅占卜的修士算出了他們的行蹤,這纔派了眼前的小輩前來送信。
林老鬼最先緩過神來,饒有興致地看着那躬身之人,育才天君卻啐了一口,極爲不屑。
“小小螻蟻,也配稱仙?”
說完,便要御風離開。
送信之人彷彿早就知道是這結果,不急不緩,站直了身軀,淡淡開口。
“我家國主說了,前輩可能不會前來,但是飛昇上界之法實在難得,難道二位前輩真心甘願與此小界安度餘生?”
不久之後,送信人祭出一方飛行小舟,其人於舟前操控,身後坐着林老鬼與育才天君。飛舟化作流光向北而去。
......
飛舟之下,澤州東部,茫茫海崖之畔,一個黑衣男子緩步向北。
“臭小子,你就給我分一杯好不,你看鐵力也就是個凡夫俗子,他都能品上一杯洗髓佳釀,我身爲九星精怪高手,又是你的左膀右臂,沒道理喝不上啊!”
“不是給了你一桶了麼!”紀源沒好氣道。
柳青源卻急眼了“你那叫一桶?半滴有沒有?你敢直言?有!還是沒有!”
紀源北行兩旬有餘,每日除了寫遊記,練氣、習武,大多時間都是在聽柳青源嘮叨,且十句話裏有十一句是在討要酒水。
紀源不勝其煩,若是先前的酒水,即便是很是珍貴的穿心露他也不至於如此不捨,實在是這洗髓佳釀太過珍貴,於精怪之身的柳青源無甚大用,且口感又與尋常清水一般無二,若真給他喝了簡直是暴遣天物,這才強忍着柳青源的嘮叨強行隱忍。後來實在是沒辦法了,才取出一滴足足兌了一桶清水與他,沒曾想卻喝上癮了......
“哎......”紀源撫首.長嘆,只好拍了拍後背。
“影,幫我收拾他,給你一滴。”
柳青源聽了這話,立馬將身體炸成一個刺球。
“你......哎喲,別打,有本事你弄死爺爺!”
在喝過五次洗髓佳釀之後,影子的身體已經變得相當凝實,面對刺蝟般的柳青源手起刀......掌落,切瓜一般,柳條四處飄落。
受害者面對暴力毫不畏懼,昂起頭來,將頭上三片小葉子送到施暴者手中。影子也是個有眼力勁的,沒有去抓那片剛長出來的,只拎着兩片翠綠欲滴的大柳葉,一頓爆錘。
這天,柳青源哭得比離山前那次更兇......
時光荏苒,又是月餘,紀源穿過澤州地界,踏上洛州大地。
洛州龍城乃大泉都城,東臨大海,北接港州,西邊與南邊分別是華州與澤州。地域於泉國各州來說不算遼闊,卻是人口最爲密集的地方,足足六百萬人!
大明都城所在的天州紀源去過,人口雖少一些,地方卻甚是遼闊,除皇城佔地以外,其他區域皆是都城範圍。
而大泉龍城與大明天州略有不同,除了皇城區域之外,還將外圍城市分爲內外兩個部分。
外城佔總人口的一半,三教九流無所不有,分東西兩半交由兩個縣衙管轄,西爲長治,東爲久安,顧名思義,很是討喜。只不過有光的地方就會有黑暗,外城人口之多,遠不是兩縣吏員可以完全掌控的,不爲人知的地下,總有着自己的勢力與秩序。
因此,在龍城內生活的民衆裏總流傳着一句話“寧在內城沿街乞討,不留外城坐堂當官。”
天知道,在外城當官老爺的你,會不會在某個夜裏,被外城地下那些莫名組織差人給你抹了脖子,至死還是個糊塗鬼。
反觀內城則沒有這些顧慮,只要你不在宵禁時間外出,安全不成問題。
紀源由南門進入外城,入城之後便是車水馬龍的坊市,極爲熱鬧,比之大明天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此行目的,除了前往仙國,更爲了親自走一遍大泉山水。紀源提前出發,時間便很是充足。
“艾粿,新鮮的艾粿......”
待走到一處街角,從一旁的小巷裏傳出叫賣聲。
“艾粿!”
紀源大喜,到斷鴻界前,艾粿可是他最喜歡的糕點之一。
循着聲音,在小巷深處,瞥見一位老者跳着擔子緩緩向裏走去,身後跟着一位七八歲的女童,身着分裙,頭上扎着兩個小丸子,看着像哪吒,尤爲可愛。
“店家,稍等!”
紀源遠遠喊了一聲,可能是街上吆喝聲太多,老者並沒停下,繼續向前,轉眼便拐過巷尾,不見蹤影。
紀源本就百無聊賴,反正無事,便加快腳步跟上前去。
沒等到了巷尾,小巷兩側的院門內突然傳來哐哐噹噹的聲音。
“小兔崽子,還不快滾,再敢來偷喫,打斷你狗腿!”
聲音聽着是一位中年婦女,紀源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黑漆大門。
吱歪!
大門猛然向內拉開。
“哈哈哈......抓不着!”
四五個男童突然從門內衝出,紀源本能挪轉身形紛紛避開,險些被撞個滿懷。
紀源細細一看,這幫孩子小的約莫四五歲,大的應該也不過十歲,衣衫襤褸,蓬頭垢面,臉上卻堆滿了笑容,也不管眼前的黑袍男子,分成兩撥,沿着小巷向前向後各自跑開。
不過幾個呼吸,院內衝出一位婦人,手中提着雞毛撣子,一隻腳探出院門,衝兩邊破口罵了幾句。而後才正眼看了看門前駐足的紀源,眉頭微微皺起。
“公子有事?”
紀源搖頭。
“沒事別跟我家門前晃盪,趕緊出去!”
紀源也不回話,躬身行了個禮,隨即繼續朝着小巷深處前行。
“你......”婦人又想開口,而後好似想起了什麼,深深嘆了口氣,搖晃着腦袋,哐噹一聲將門關上。
“嘻嘻嘻......”
“哈哈......”
紀源剛到巷尾拐角處,前後又有兩撥孩子埋頭衝撞。
眼看就要撞到紀源懷裏,紀源嘴角輕擡,又一次躲了過去。一位年紀較小的孩子沒來得及挺住,猛然撞到牆上,捂着鼻子涕淚直流。
而那些孩子的嬉笑之聲亦就此停下,挨着牆死死盯着紀源,如此對視了幾個呼吸,年紀稍大的攙起撞牆的孩子,一溜煙跑沒影了。
紀源遠遠看着孩童背影,不由笑出聲來。
待回過神,卻見先前叫賣艾粿的老者挑着擔子站在紀源面前,身邊的小姑娘則緩緩後腿,藏到老者身後。
“老人家,買些艾粿。”
紀源笑着說道。
老人卻皺起眉頭,上下將紀源打量了一番,而後又前後環顧一圈。
“沒了沒了,賣沒了,你若真想買,跟我回家取去!”
聽了這話,紀源不由一愣。
旋即,心中突然明悟,躬身道“煩請帶路。”
老人也不拖沓,挑着擔子朝巷子外頭緩緩走去,女孩揪着老人的褲管緊緊跟隨,紀源則饒有興致地跟在後頭,不緊不慢。
待三人出了巷口,來到大街上,老人又回頭瞧了一眼,卻沒有直視身後的紀源,眼光反而是向着小巷深處探去,僅僅一眼,又趕忙回頭,腳步突然加快,穿過比肩接踵的人羣直直向前。
盞茶功夫,紀源正驚歎眼前老者腳力如此只好,老人卻尋了一處稍稍僻靜的所在,靠着牆根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