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豐辦公室開着門，能聽見裏面相談正歡，棠意禮敲門進去，看見秦聲來了，身形定了一下，還是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秦老師。”
秦聲站起來：“棠小姐。”
兩人在沙發上坐下來，一個在東，一個在西，隔着茶臺。
棠意禮儘量不去看秦聲，他意味深長的表情，已經告訴她，分手的事，倒底沒瞞住。
棠意禮冷冷地去看棠豐。
棠豐假裝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高衝低泡，很快給兩人斟滿茶盅。
“JQ又跟咱們訂購了一批面料，秦先生這次來，阿梨你招呼一下，樣品室裏沒有的，你安排人去工廠找一找，這次別讓秦先生白跑一趟。”
棠意禮把小茶盅，捧在手裏，淡淡地說：“我知道了。”
“那就麻煩棠小姐了。”
兩人又飲了一會茶，誰也不說話，棠豐先沉不住氣，說自己還有約，先出門了。
棠豐前腳一走，秦聲也放下了茶盅，側頭去看棠意禮。
棠意禮公事公辦，說：“去樣品室吧，看你想要哪一種。”
她從王簡那拿了鑰匙，然後領着秦聲，沿着一條走廊，一走倒底。
進了房間，一股化工製品的塵埃味道，撲面而來。
秦聲牢記上次面料的編號，還是走到那裏，在左右的格子裏挑選了一會，很快做了決定。
“就這兩款吧。”
棠意禮走過去，拉在布卷滾軸，用手機拍下，傳給王簡，然後編輯內容，稍作交待。
她低着頭：“這個有現貨，不用等，我叫人把合同擬了，然後就可以發貨。”
秦聲看着她：“那太好了。”
公事辦完，棠意禮走到門口，把手搭在門把上。
因爲這裏存放的布料，屬於易燃品，專門配了防火重工的門，上面還內嵌兩道安全鎖，拉起來極重。
棠意禮用身子倚着，想借力推開，可門剛打開了一個縫，硬是讓秦聲來拉了回來。
棠意禮上次帶着秦聲來，是晚上，各自揣着沒捅破的心事，當時並未覺得怎麼樣，現在避人耳目，走到幽靜處，兩人間總有一種曖昧氣氛，暗自生長。
一個沒留神，就已經枝繁葉茂。
棠意禮被秦聲按在門扇上，眼中沒有波動地看着他。
秦聲啞然說道：“來之前，我一直在想，要說點什麼才能安慰你，可是後來，我發現，所有的安慰，都是虛情假意。”
“坦白說，我感受不到你的難過，我很高興。”
“得知你分手了，我可能是世界上最高興的人。”
棠意禮態度一直冷而淡。
她並不介意秦聲的“高興”，也理解他高興的點，平靜問他：“如果讓你知道，我們分手的原因，還是因爲你，你是不是會更高興？”
“對，沒錯。”
秦聲看着她，絲毫不避忌地釋放眼中的佔有慾，他低下頭，目光繾綣，勾勒着兩片漂亮飽滿的脣，慢慢吻了下來。
棠意禮側頭，輕輕一避，秦聲的吻滑落在耳根。
秦聲輕嘆着，就勢在她耳邊說：“如果你不喜歡無縫銜接，我可以給你點時間。”
“我們不可能在一起的。”
秦聲微微訝異：“爲什麼？！”
棠意禮：“因爲你，是紮在荀朗心頭的一根刺，我如果和你在一起了，叫他情何以堪。”
“我已經傷害過他一次，不能再傷他第二次。”
這在秦聲聽來，更像是藉口，甚至還有點不可思議。
“你爲了讓前任滿意，而放棄自己的愛情，這是什麼道理？”
在和荀朗分手後的二十四小時裏，棠意禮曾經也以爲，秦聲可以順理成章的替補成爲她的男友。
畢竟，秦聲追得足夠猛烈，他們也合拍。
棠意禮挑不出秦聲一點不好來。
但，隨着時間流逝，她對荀朗的想念，愧疚，像止不住的水龍頭，把心裝得滿滿的，沒有一點縫隙。
這時，她才意識到，對秦聲的感情，是一時的意亂情迷，是小女孩的喜新厭舊，可能根本算不上愛情。
如今再見秦聲，他依舊清風朗月，可棠意禮卻感知不到任何情緒了。
對這個令自己失戀的真兇，甚至，連點怨恨都沒有。
世間狗血，莫過於此。
棠意決定要做個誠實的人。
“你知道荀朗跟我提分手的時候，我是怎麼說的麼？”
棠意禮看着秦聲探究的目光，“爲了挽回荀朗，我說，我可以忘記你，可以不再跟你來往，只求他給我一個機會，大家從頭來過。”
秦聲心裏驀然一痛。
他很快想到，如果當時荀朗同意了，那可能就不是今天這個局面了。
這場兩個男人的爭奪戰，並不是他贏了，實則是有人先退出了。
滿懷勝利喜悅的秦聲，突然無比難堪。
他慢慢放開棠意禮，垂手站在白熾燈下，有種天旋地轉的感覺。
棠意禮：“秦聲，對不起，我還沒有告訴過你，荀朗是我前前任的哥們，我就是想報復劈腿我的渣男，挑起他們兄弟反目，所以才找的荀朗。”
“你看，我就是這樣一個糟糕的人，出爾反爾、三心二意，不值得你費盡心思。”
秦聲緩了緩，柔聲說：“阿梨，不要這麼說自己。”
“你在我心裏，一直非常完美。”
這話發自真心，還是出於一種禮貌，棠意禮都在秦聲眼裏，看到了退卻之意。
男人都不喜歡太作的女人。
這個世界上，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荀朗，像他一樣可以全盤接收她的缺點了。
從樣品室出來，棠意禮把JQ的採購合同，交給王簡處理，自己親自送秦聲到豐唐的樓下。
他的司機前來開門，秦聲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黑色的襯衣捲上去，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
“回去吧。”他說。
棠意禮點點頭，微笑：“那秦老師再有需要，聯繫我們。”
“好。”
棠意禮目送流線光潔的邁巴赫，駛出廣場，匯去車流之中。
她忍不住擡頭，去看廣場上獵獵飄揚的旗幟，想起上一次看見這麼多旗，好像還是在體育賽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