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頭、按摩、頭皮護理，她昏昏然讓人家揉搓了一個多小時，渾身酥軟。
棠意禮還不想睡。
她裹着一件一梨製衣出品的經典毛呢大衣，趿拉着拖鞋，露一截雪白腳腕，直接進了紅酒吧。
紅酒吧是二樓，燈光昏暗，靠窗而坐正好，看見樓下溫泉，鼓着奶白色的泡泡，還有曖昧期拉扯的男女，泡在裏面。
男人緩慢靠近，手在水下游行不知道在幹些什麼，女人則忍不住四下環視，然後裝作又漫不經心地挺了挺胸脯。
棠意禮點了杯價格中等的酒，也不喝，就爲了坐在那裏，看別人談戀愛。
寂寥的夜晚，大概只有這樣打發時間了吧。
然而，很快，紅酒吧又進來兩個人，一路說笑，瞬間吸引了棠意禮的注意。
是傅溪和高青青。
傅溪在，棠意禮不驚訝，畢竟是JQ的實習生，參加JQ的年會很正常，可她帶高青青……出現JQ的年會上……
來幹嘛？
棠意禮坐在那，儘量縮小存在感，目光跟着她們往自己身後掃。
這一掃，她發現自己的位置有點明顯了，下意識就把大衣的兜帽給扣在了頭上。
順着傅溪她們的運動軌跡，再望過去，又見熟人一枚。
原來秦聲也在！
之前他和棠意禮是背對背而坐，隔着兩桌，所以誰也沒發現誰。
棠意禮心口撲騰撲騰跳，莫名亢奮，她對接下來的場面，隱隱有了預感。
果然，就聽傅溪說：“秦總，你在這。”
秦聲的聲音偏柔，一說話就像在哄人，他說，“你帶朋友過來了啊。”
換來兩位女士地會心一笑。
她們在秦聲對面直接落座。
高青青說：“秦老師，好久不見了，蹭你的年會過來玩，沒關係吧。”
秦聲：“當然沒關係，傅溪這半年在JQ幫了好大的忙，她的朋友，也是JQ的朋友。”
幫了JQ的忙，是JQ的朋友。
一句不提自己，把他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棠意禮摸了摸下巴，不得不敬佩，這老男人還是這麼老道，不動聲色，卻也能拒人於千里之外。
但，傅溪和高青青顯然沒聽出什麼不妥，還一味熱情地跟秦聲探討流行趨勢。
高青青：“創立自己的品牌，在國外好像很多名媛都會這麼做，但國內，好像這樣的工作室很難吸引到投資人，秦老師，你怎麼看呢。”
秦聲十分禮貌地對答。
“無論是國內國外，這都是件大把燒錢的事，除非自身自帶資本，否則確實寸步難行……”
“那如果先創立品牌，做出名氣，再找人投資，是不是容易一點？”
這個問題是傅溪問的。
棠意禮暗自搖頭，倒不是她看不起傅溪她們，實在是她們太低估投資人的智商了——並不是這個生意有名氣能賺錢，資本就會青睞。
對於投資人而言，如果一年投十個項目，只要一個大賺，就能抹平另外九個的虧損，所以他投的是市場，而不是具體業務。
比如直播熱，他就投十個直播工作室；
轉頭無人駕駛又迎來風口，他們就會涌向無人駕駛。
沒人會投資一個單純的服裝品牌。
很快，秦聲也印證了這個說法。
“……像你說的名媛自創品牌，其實她賣的不是衣服，而是自身流量變現，只要她有流量，賣什麼都賺錢，所以，這和服裝行業無關……”
“成衣品牌，更多的還是要靠天長日久的自身經營，拉風投，其實不太適合咱們……”
高青青已是一臉崇拜，連連說，是這樣啊。
傅溪笑着說：“我們兩個剛纔還在說，想要創立一個自己品牌，這麼看起來，有點難啊……”
秦聲：“功夫不負有心人，如果你們堅持夢想，一定會有實現的一天。”
一切看似和諧。
突然門口喊了一句：“梨總！你在這兒！”
逮！你在這兒！
偷聽牆角的棠意禮寒毛差點炸了。
是王簡！
他在玩捉迷藏嗎？！
棠意禮沒回頭，都能感受得到，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自己身上。
她站起來，看着王簡呲着大白牙過來，心裏默唸：你最好真有事，不然打爆你的頭！
“我就是路過，看你一個人在這，打個招呼。”
槍管上膛，嘭！
棠意禮：“現在招呼打完了？”
“打完了。嘿嘿，你慢慢坐，他們在隔壁開了桌麻將，我過去了啊，拜拜~”
瞄準王簡的背影。
槍管再次上膛，嘭嘭！
想繼續聽牆角，是不可能了，棠意禮鎮定自若，假裝無事，往外走。
“棠總。”
秦聲叫住她，快步走過來。
棠意禮身形一定，已是早有預料，她扯出一個意外的笑容，轉身。
“秦總？你也在。”
秦聲看了看兩桌的距離，也就十米，有什麼是聽不見看不見的？
他很剋制地笑了笑。
“我聽下面的人說，一梨製衣也在這辦年會，沒想到你也在，早知道，就叫咱們兩家公司一起玩，當聯誼了。”
棠意禮附和着：“那很好呀，我們公司好多漂亮的女孩子。”
秦聲認真的問：“那明晚咱們兩家公司一起喫飯，JQ來安排？”
爲了請到棠意禮，秦聲不惜請下整個一梨製衣的人，這是怎樣的虔誠？
高青青和傅溪的臉上，交織複雜的神色，只覺得臉上一陣陣的發熱。
棠意禮也看見她們狼狽的表情，收回目光，衝秦聲笑了一下。
“我們是小公司，請員工就玩了兩天一夜，明早早起就走，恐怕等不到明晚了，感謝秦總一片好意。”
“下次吧。”
疏離而不失禮貌的拒絕。
秦聲輕輕點點頭，看着棠意禮轉身，睡袍式繫帶的大衣，兜帽還罩頭頂，搖搖曳曳的衣尾落在纖細的腳腕上，白得招搖。
時隔將近半年，他還是需要極力忍耐，才能壓制住那股把人抱進懷裏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