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聲回神，和一直以來的禮貌和煦不同，他的神情裏出現了不易察覺地冷淡，和不耐煩。
“不好意思，跟大夥鬧了一天，我想回去休息了。”他說。
高青青趕緊說：“趕快去休息吧，不用管我們。”
秦聲頷首，叫住侍應生，“兩位女士的酒單，記在JQ的賬單裏。”
“好的，先生。”
秦聲很快消失在視野裏。
高青青臉上忍不住流露出失落。
傅溪安慰她：“他和棠意禮……不是也沒說什麼嘛……”
“是階層。”
高青青比傅溪畢竟大了幾歲，比她看得清楚。
“別看我是你們的老師，可棠意禮已經自立門戶，她和秦聲纔是一個階層的人，他們現在是可以直接對話身份，而我呢，還是老師而已。”
看看他們兩人剛剛聊的是什麼？
公司，年會，三句兩句就主宰了幾十、上百員工的行程，怎麼不叫高青青暗生自卑。
“我不這麼覺得，”傅溪說，“階層是可以跨越的，你跟秦聲好了，自然就跟他肩並肩站在一個高度了。”
“婚姻，不就是第二次投胎嗎。”
高青青看着傅溪，知道她有個富二代男友，對未來婚姻十分憧憬，見她把靠男人說得雄赳赳氣昂昂的，高青青倒底沒敢說出打擊她的話。
……
一梨製衣的年會，歷時兩天一夜，大家玩得都很開心。
回城的路上，大家又收到了工資到賬通知，原來是年終獎也下來了——人人都多拿了兩個月薪水。
公司大羣裏，起此彼伏的表情包，有謝謝老闆，有叩謝天恩。
不一而足。
棠意禮挑了兩個好玩的存起來，便收起手機，繼續在酒店裏喫早飯。
她起的晚，這會一個人在自助餐廳喫早飯，情理之中地，遇見了傅溪和高青青。
半年多前，還在服裝秀一起作戰的好友，這會見面了，只是遠遠打了個招呼，誰也沒上前。
君胖圈子裏，對棠意禮渣了荀朗的事，基本上人盡皆知了。
誰說的，棠意禮當然心裏有數。
但她和傅溪本來也算不上多親密的朋友，沒那麼強的背叛之感，倒是傅溪，似乎自覺理虧，突然就不跟她來往了。
最後傅溪讓君胖在校外租了個公寓，直接搬出了宿舍。
成年人的世界，本來就盡是冷漠，不動聲色就可以把人從心裏淘汰掉，棠意禮何苦拆穿她。
喫完早飯，棠意禮回房收拾了一下，準備回城。
臨走前，要不要告知秦聲一下，棠意禮這個念頭就是轉了一下，馬上就被驅散了。
沒必要。
大家的關係，不需要過份寒暄。
保持距離，不給機會，纔是最好的狀態。
難道她看不懂秦聲眼裏的內容嗎。
因爲看得太明白了，所以有時候想想，當初她怎麼想的，以爲可以瞞過荀朗？
眼睛根本不會說謊，好不好。
她竟然還以爲荀朗好哄，各種撒嬌裝傻。
簡直像個小丑。
棠意禮拿墨鏡扣在眼睛上，不想泄露絲毫情緒，一身黑色拎着驢家的行李袋，扔到車子後座上，隨手從後備箱取了瓶礦泉水，上車出發。
員工總結。
庫存盤點。
股東大會。
忙完這些，終於過年了。
街頭巷尾，張燈結綵，從二十幾樓望出去，連高大上的小區裏，也不能免俗，每棵樹纏上LED小串燈，沿着空空樹枝幹，張牙舞爪，向天空延展。
就跟樹怪成精一樣。
好好一個花園，硬給裝扮成這副鬼樣，也不知道是誰的審美。
棠意禮收回視線，看月姐把年夜飯端上桌。
棠豐揹着手，笑着說，這個阿梨愛喫，放她那邊。
趙美倫剛打完電話，也走過來，附和：“一年了，難得咱們一家人一起喫頓飯，阿梨，快來坐啊。”
棠意禮笑了一下，拉開椅子。
是啊，一年了，趙美倫這個女主人已經很嫺熟了呢。
棠豐心情不錯，問趙美倫：“剛跟你爸媽打電話拜過年了？”
“嗯。”趙美倫很自然地去攬棠豐的手臂，說：“爸媽聽說咱們初二回去看他們，可高興了，謝謝你啊，陪我走一趟。”
棠豐：“應該的，咱們都結婚這麼久了，我還沒見過你父母，總歸不好，這次回去，不能空手，我叫祕書準備的禮單，你看過了嗎？”
“看過了！”趙美倫趕緊反對，“太貴重了，竟然還有黃金，咱們開車要兩個多小時，車上裝黃金，感覺像押運呢。”
棠豐像看小孩子，一笑，“這算是過大禮，不喜歡的話，折現也可以，但肯定不能省掉。”
趙美倫一臉感激。
棠意禮則是一臉意味深長的笑。
她夾了一朵軟炸茶樹菇，蘸了蘸椒鹽碟，慢條斯理地問。
“初二，我記得，那天有個慈善酒會，有不少重要人物呢，你們不參加嗎？”
棠豐：“酒會天天有，過年了，還是陪陪家人吧。”
棠意禮：“唔。”
趙美倫臉上不禁流露出遺憾之色。
棠豐又說：“阿梨，我們不去，但你得去。聽說美麗嘉人的雜誌主編也會去，你去看看，能不能搭上線，現在一梨製衣的推廣，全憑硬廣，時間一長，難以爲繼。”
棠豐的意思，棠意禮明白。
一梨製衣，現在的銷售額，都是錢砸出來的。
什麼機場廣告位、寫字樓的滾動屏幕，鋪天蓋地的廣告投下去，返上來的水花，帶起來的繁榮，確實很有迷惑性。
然而他們自己心裏清楚，服裝這種生活消費品，只要廣告一斷，銷售額肯定斷崖式暴跌。
所以，一梨製衣現在急需製造影響力，樹立起與某種生活方式相對應的品牌形象。
比如，說起愛馬仕，就是oldmoney；說起優衣庫，就是性價比。
一梨製衣的定位，是具有相當消費能力的都市女性，年紀從十八到三十歲，主攻簡約、不失女人味的休閒類時裝。
用戶畫像如此，正好與時尚雜誌的用戶定位重合。
所以，如果一梨製衣可以登錄時尚雜誌——哪怕只是內頁，不是封面——對未來的品牌發展，都是有大大的好處。
棠豐給女兒指的這條路，正確性沒話說。
就是棠意禮的輕微社恐，叫她有點犯難，她哪是跟人家推杯換盞的個性？不甩臉子都不錯了，還去舔？
棠意禮嘴上答應，心裏有點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