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蓄意攻陷 >第380章 就是今晚
    棠豐聽說女兒發動,連襪子都沒來得及穿,羽絨服套在睡衣外面,就開車出門了。

    二十分鐘趕到醫院,已是滿頭大汗。

    哪怕荀朗在電話裏再三保證,棠意禮只是依賴他,可棠豐還是嚇了夠嗆。

    他進了病房,發現女兒確實在正常進度中,頓時鬆了一口氣,這個是時候也顧不上別的,除了內檢需要回避,其他時候,都是由棠豐守在棠意禮旁邊寸步不離。

    終於,在八個小時候後,東方既白,產室裏傳來嬰兒啼哭聲。

    荀朗搓了搓乾澀而疲憊的眼,從走廊外的長凳上起身,他沒有第一時間衝進去,而是站在門口,猶疑了一下。

    他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棠意禮歡迎的人。

    很快,病房門打開,棠豐一臉喜悅的走出來,“聽見了嗎,生了個大胖小子,剛纔護士出來跟我說,一切都好。”

    棠豐老懷安慰地嘆氣“阿梨這一次是真的受罪了。”

    說完,他忍不住地抹了抹眼下溼潤,然後纔想起來,“你怎麼不進來等呢?”

    荀朗黯然。

    令人悔恨的,不是棠意禮與他劃清的界限,也不是未能親眼目睹兒子降生,而是,他數不清的猶豫。

    在過去的八個小時裏,有無數次的機會,他本可以衝進去,抱住棠意禮,告訴她,他還愛她,請她留下來,不要去法國,在往後的歲月,他願意給她尊重,願意傾聽她的想法,也不會再用枷鎖把她捆綁。

    請你爲我留下來,可以不可以。

    那是他最後的懺悔,可都沒有衝進去告訴她。

    棠意禮最最脆弱的時刻,他沒有做任何事,兒子墜地,便是他失去棠意禮的時刻,就要到了。

    也不知道是怎樣一種心情,既飽含了期待也充滿了絕望了,荀朗走進病房。

    病房裏很安靜,偶爾助產士會出來交待一些家屬須知,連同聲音,極爲溫柔。

    他想象不到,女人生產之時的慘烈,也不知道她的妻子昨晚一番劇烈疼痛之後,是怎麼歸於此刻的寧靜的。

    荀朗心潮起伏,又壓抑着痛感。

    與病房只隔了一道門的產室,再度打開,那一瞬,裏面傳來嘀嗒的儀器檢測聲,還有偶爾可聞的嬰兒啼哭聲,荀朗卓然而立,喉嚨發緊,等候着這場與兒子的人生初見。

    很快,棠意禮被推了出來,升降牀被調起一個小小的角度,她靜靜的靠着,意識清楚,卻極度疲憊,這樣的狀況下,她的眼神卻異常的堅定平靜。

    那樣聖潔的目光,反而看得荀朗有一瞬間的慌亂。

    他不自覺地上前一步,想要抱住她的衝動,又被壓了下來。

    荀朗挺直的身體,只是微微彎了一個不明顯的弧度。

    “辛苦了,阿梨。”

    棠意禮疲弱地笑笑,沒有力氣說話。

    旁邊的小護士適時抱着孩子走出來,“爸爸和外公快看看你們的小王子。”

    生在這樣顯赫的家庭裏,又是他掌權人的長子,他不是名副其實的小王子,又是什麼,連棠豐站在一旁都要笑嘆,這孩子,好會投胎。

    粉糯糯的,皺巴巴的小東西,包裹在粉藍色的包被裏,打了個哈欠,轉頭睡去,渾然不知自己有多好命。

    荀朗下頜緊繃,既嚴肅又緊張的接過襁褓,高大的身形和粗壯的手臂,把那小小一團攬在懷裏,幾乎沒進他父親的雄健身體中,畫面是強大與弱小的極致對比。

    荀朗動作極爲小心,孩子入懷的那一瞬間,酸澀脹滿心臟,他幾乎被情緒打敗,險些掉下眼淚。

    那是他和棠意禮的孩子,流着他們共同的血,像他亦像她,這就是過去五年間,種因得果,對他全部的回答。

    他得到了孩子,也失去了棠意禮。

    旁邊,棠豐躍躍欲試,也想抱抱孩子,荀朗再次小心地轉遞過去,棠豐笑得見牙不見眼。

    “哎呦,這個小娃娃鼻子嘴巴像阿梨,眉眼像荀朗呢……怎麼看都看不夠……”

    棠豐愛不釋手,抱着在屋裏走來走去,直到月嫂和護士過來,催促要帶孩子去餵奶哄睡,棠豐才把嬰兒交出去,可又不放心,跟着她們去了另一邊的嬰兒室。

    棠意禮被安頓好,護士和醫生也撤了出去,病房裏只剩他們夫妻兩個。

    荀朗坐在牀邊的椅子上,手肘撐在牀邊,握過棠意禮的手。

    “辛苦了。”

    他再次道謝,好像除此,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飽受痛苦的人,在受難過後,都是異常平靜的,在加上麻醉的效果,棠意禮緩緩地扯脣,笑着問:“你給孩子起名字沒有。”

    荀朗點頭。

    他不止起了名字,還起了兩套,姓棠也可以,姓荀也沒問題。他們曾經開玩笑,約定孩子跟母姓,說要把翟府的優秀傳統傳下去。

    現在只看棠意禮喜歡。

    “你想孩子姓什麼?”他問。

    棠意禮當然記得之前的約定,她沉吟片刻,“還是姓荀吧。”

    “我不能陪着孩子長大,而他又養在你身邊,如果不姓荀,我怕別人會看不起他。”

    忍不住的眼淚,終於掉下來。

    一想到讓她辛苦掙扎的孩子,將要面對沒有媽媽的童年,棠意禮還是控制不住的愧疚和心痛。

    她微微啓脣,放緩呼吸,才能阻止那股酸意。

    荀朗也在同時紅了眼圈,“棠意禮,對不起,我不該違揹你的意願,讓你生下這個孩子。”

    更不該,讓棠意禮在自由和孩子之間做選擇。

    世人也許會評價棠意禮是狠心的母親,然而,真正殘忍的,是利用孩子企圖控制她的那個男人。

    是荀朗製造了接下來的分離,他沒有資格要求棠意禮留下來。

    棠意禮神色不變,也許是麻藥剛過,讓她來不及反應,臉上的笑容淡淡的,轉向窗邊。

    外面天色已經大亮,折騰了整整一夜,清晨的一縷曙光投射在病牀上。

    “荀朗,等孩子週歲的時候,我們就離婚吧。”

    她的語氣,就像在風和日麗的午後,約人去看一場青春電影。

    荀朗聲音亦沉靜溫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