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林柚恬一邊在大牀上打滾，一邊驚訝地問坐在牀邊看摺子的黎叄月。
黎叄月眼睛沒有從摺子上移開，就這樣點點頭說道:“嗯，告訴你啦。”
林柚恬翻到她身旁笑道:“不是說了只有皇帝能知道這個祕密通道嗎？我又不是皇帝，你怎麼能告訴我呢？”
黎叄月感受到身邊多了個散熱的傢伙，她下意識拘謹地繃直了背，不自然地說道:“那那那，那我也不、不是皇帝啊，反正我都知道了，那再多一個人知道也無所謂嘛。”
“哦——”林柚恬拉長尾音，她坐起身，在黎叄月背後偷笑了一下，然後倏地扒到了她的背上:“你說話怎麼這麼緊張啊？”
“啊！”黎叄月措不及防被她一撲，在重量的壓迫下被迫往前一傾，她趕緊尖叫着坐穩。
林柚恬揉了揉耳朵，半真半假嗔道:“哎呀，膽子這麼小，都快把我耳朵喊聾咯。”
黎叄月紅着臉瞥了她一眼，笑罵道:“誰叫你鬧我，該！”
“哼。”林柚恬晃了晃頭髮，繼續躺下打滾去了。
黎叄月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稍大的睡衣，她還輕嗅了一下，是茉莉清香。還好在林柚恬來之前她就洗了個澡，不然林柚恬就不只是耳朵聾了。
感嘆完她就繼續看奏摺去了，雖然她已經跟林柚恬提過這事，林柚恬也已經答應要幫她批了，但是她還是得自己看看，瞭解一下民情。
林柚恬見她看得專心，絲毫沒有理會自己的意思，嘟了嘟嘴說道:“唉唉，別看了嘛，奏摺哪有我好看啊？來陪我玩兒嘛！”
“不行，我想當個明君。”
“你才說了你不是皇帝。”
“……那我也想當個好老闆。”
“當老闆也沒人給你發工資。”
“……”黎叄月嘴角抽了抽，她把奏摺放到牀邊凳子上那一摞摺子的頂端，扭過身體無奈地看着林柚恬:“是沒人給我發工資，但是我可以自己賺錢啊。”
林柚恬見她看向自己，心情就大好了，也沒有繼續跟她擡槓，拋了個媚眼說道:“好好好，我錯了。”
黎叄月無奈地笑了笑，寵溺地問道:“你想讓我陪你玩什麼？”
“嗯？”
“你不是無聊嗎？我陪你玩唄。”
“嗯嗯！”林柚恬開心地滾到她腿邊，趴在她腿上說道:“但是這裏也沒什麼好玩的嘛，要不咱們聊聊天吧！”
“可以啊，聊什麼？”
林柚恬知道她大概不會想聊家人，便問:“你有和別人同睡一張牀過嗎？”
“咳咳咳咳……”黎叄月沒想到她一上來就問這麼刺激的問題，嚇得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林柚恬沒想到她反應竟然這麼大，也被嚇到了:“要我去幫你倒杯水嗎？”
“咳咳，不、不用。”黎叄月擺擺手，她擦了擦眼旁的生理淚水，回答了林柚恬的問題:“沒有過，我的感情史一片空白。”
“誒？”林柚恬對於這個回答有點驚訝，她眨了眨眼:“我只是問你有沒有與人同睡一張牀，你怎麼回答感情史的事啊？”
黎叄月也奇道:“難道不該是有很喜歡的對象，纔會與他同睡一張牀嗎？”
兩人安靜地對視了一會兒，林柚恬擡手指了指自己。
黎叄月抹了把臉:“對不起，但還是沒有過。”
林柚恬有點驚喜:“所以，我是第一個啦？”
“嗯。”
林柚恬咧開嘴笑了笑，又問道:“那你有沒有和別人同睡一間房過？”
“也沒有。”
“你大學沒有住過宿舍？”
黎叄月搖頭:“我沒上過大學。我初中畢業就出去打工了。”
“……”林柚恬笑容一僵，趕緊道歉:“對不起啊，我只是覺得你蠻有文化的，以爲你肯定是研究生、博士生什麼的，沒想到……”
“沒事。”黎叄月表情淡定，完全沒有把自己低學歷的事放在心上，她笑道:“我本來就蠻有文化的，你沒想錯啊。”
林柚恬見她真不像在意這事，便也沒有過多糾結，又問:“那你打工的時候也沒和人同居過嗎？”
黎叄月這次沒有毫不猶豫地說“沒”，她想了想說道:“我曾經在一個理髮店裏打過工，那時候有一個比我大四歲的女大學生同事，她可憐我沒地方住，就邀我去她家裏住了小半年。”
“哦。”
黎叄月實話回答了林柚恬所有問題，她也想了解一下林柚恬，便問道:“那你呢？你有和不是親人的人住一起過嗎？”
林柚恬聽到她的問題微微一愣，沉默了一會兒才答道:“唔，我和一個姐姐住在一起很多年了，差不多有十年了吧？”
林柚恬搖了搖頭，她又思考了一會兒才說道:“不是，但是，她……她比我所有的親人都待我要好，就像我真正的長輩一樣。”
“哦？”黎叄月十分好奇，“爲什麼啊？”
林柚恬再次沉默了半晌:“嗯……大概是因爲她是個好人吧。”
“哈啊？”黎叄月有些哭笑不得，“這算是什麼原因啊？”
林柚恬與她對視:“除了這個，我也想不通她爲什麼會無條件照顧我這樣一個與她毫無關係的人。”
黎叄月聽她說的不像假話，心裏突然出現了許多不好的可能，她關切地問道:“那你和她是怎樣認識的？她和你的父母親戚有什麼血緣關係嗎？”
“沒有，她與我們家毫無關係。至於我們是怎麼認識的……”林柚恬移開目光，“抱歉，這個我不能告訴你。我只能說，我們是偶然認識的。”
“哦。”黎叄月擔心地看着她。
兩人就這樣安靜了許久，林柚恬才突然說道:“不過，可以肯定的是，她一定是個好人。因爲，是她教我讀書識字，是她爲我平事出頭……你不是誇我毛筆字寫的好看嗎？那是因爲，我的毛筆字是她手把手教的。”
黎叄月見她說這話的時候，烏黑的眼睛裏彷彿有星星在閃。她突然想起外界傳的今年同性戀婚姻會合法，下意識就把心裏話說了出來:“會不會，她是喜歡你啊？”
“？？！”
林柚恬愣了一秒就斬釘截鐵地說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姐姐她怎麼可能在衆多追求者中注意到我這一個最不起眼的呢？”
她激動得都快要抵着黎叄月的鼻子說了，黎叄月也能從她最後一句聽出來，至少她是個有這麼個傾向的人。
黎叄月是頭一次感受到這個羣體離自己這麼近，她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甚至連自己該不該待在她旁邊都不知道了。
林柚恬很快回過了神，她從黎叄月眼中發現了自己的倒影——一個瞪大眼睛、披頭散髮的瘋婆子。
林柚恬默默地退到了牀的另一側，低聲說道:“現在時間還早，我先去幫你批摺子了，你先睡吧。”
黎叄月想跟她說些什麼，但是林柚恬動作很快，下牀穿了個鞋，繞到她這邊把摺子抱起來就跑進了書房裏。
而且黎叄月下午還找人在書房這安了扇門，林柚恬進去後順便用腳把門關上了，給人一種她一晚上都不會從裏面出來的感覺。
黎叄月雖然一直有點介意和不是愛人的人同牀共枕，但是她和林柚恬是有特殊原因的，而且即使林柚恬對女子有心，她也不相信林柚恬也會對自己有心，所以她並沒有要疏遠林柚恬的想法。
黎叄月擔心林柚恬大冬天的一晚上不在牀上睡覺會生病，她趕緊下牀穿鞋，走到書房邊敲了敲門，禮貌問道:“林姑娘，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她確定自己的聲音不小，林柚恬應該可以聽到，但是裏面安靜了好一會兒也沒人出聲。
黎叄月正糾結自己該不該直接進去，卻聽到裏頭有腳步聲傳來。
林柚恬揉着眼睛打開門，小聲說道:“這是你的寢殿，你自然能隨便進出了，不用問我。”
黎叄月笑了笑，從她打開的那條門縫擠了進去，進去後順帶關上了門。
林柚恬站在她旁邊等她，只是依舊垂着頭不肯看她。
黎叄月走到她身邊，主動拉起她的手，說道:“困了？困了就去牀上睡覺吧，奏摺明天早上起來再批也不遲。”
林柚恬感受到她的觸碰時身體一僵，悶悶地說道:“我沒困。”
黎叄月心道一句“風水輪流轉”，溫聲說道:“沒困爲什麼要揉眼睛？還是說你哭了？就算是哭了也去睡一覺，一覺起來心情也會好多了。”
林柚恬倔強地說道:“我沒困也沒哭，我不想去睡覺。”
黎叄月見她這樣，擡起頭摸了摸她的頭。
彷彿按到了什麼開關似的，林柚恬原本正在互相糾纏的兩根食指都僵住不動了。
黎叄月得意一笑:“乖。”
“……”林柚恬擡起眼皮“兇狠”地望着她。
黎叄月挑了下眉:“怎麼，貓貓的頭摸不得？”
“……你不介意我喜歡女生嗎？”
黎叄月輕笑:“你是喜歡特定的女生還是無論哪個女生你都喜歡？”
“……”
“我又不是特定的那一個。”黎叄月把眼神逐漸柔和下來的姑娘摟進了自己懷裏，溫柔地哄她道:“再說了，我都把自己的命給你了，又怎麼會在意這個呢？”
林柚恬安靜地靠在她身上，好半晌才輕聲說道:“謝謝你。”
“不用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