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月江 >第7章 延州臥底
    知道林秋靠不住,月江便自己準備好了出行的一切東西,也就在這期間她腦子裏有了個大致計劃。

    “到了延州假裝是去投奔親戚的,然後先蒐集外圍的消息。”

    “然後呢?”

    “然後看有沒有機會混進知府大人的府上,混不進去就這樣耗着,等有機會了再說。”

    “我們就那點錢,用不了幾天就花光了。”

    “我都想好了,那些錢我們省着點花,每天就喫兩個饅頭能堅持好長時間,另外一部分拿去做點小買賣,或者去碼頭找份抗大包的活兒,總之喫飯不成問題。這樣下去我們就能有足夠時間瞭解當地人的生活,再過個三五年就能全面掌握延州城內部的實力分佈,到時候蒐集好證據,一舉剷除地方黑惡勢力。”

    “要這麼久的時間?”林秋驚得下巴都快掉下來。

    月江笑了笑:“嫌久啊,嫌久就把延州的相關資料交出來。”

    “什麼資料?”

    “別給我裝傻啊,朝廷在各地都有暗線,每年都會傳回各州府大致情況,大統領派你來執行任務不可能不給你相關卷宗。”

    “要資料就要資料,別這麼陰陽怪氣的。”林秋嘟嘟囔囔道,“你上午做準備的時候就可以回武德營去拿相關卷宗看。”

    “我不想回去,除非是上頭的命令下來,我真不願意回營。”

    不知道爲何一提到回武德營,林秋就覺得月江變得特別冷漠,大概有的人覺得在外做個暗線輕鬆一些,他只能這樣猜測。

    延州地處長安西北,隸屬京畿道。自古以來就是西北部的一處要塞,常年商賈雲集,大量南北貨物在此交易。因爲當地有一處鹽山和三處鹽池成爲重要的產鹽地,於是故名爲延州,與鹽同音。。鹽作爲一個重要的物資,也被作爲朝廷的主要控制產品,一直以來都是由朝廷管理與售賣。

    延州知府馮忠廉是本地人,出任知府十年間算是無功無過,延州一代的商貿在他的治理下說不上多繁盛也沒出過大問題。直到延州通判孟立德任職之後纔打破了延州原有的平靜,孟立德任職一年後往朝廷遞了摺子揭發馮忠廉種種罪狀,其中最大的一樁罪狀就是私運鹽鐵。就在御史臺剛準備啓動調查延州的時候,孟通判死於毒殺,於是這事只能擱置。

    月江聽完林秋的總結,覺得這些信息極爲不足。對於延州的大致情況只是個概述,對於延州官場的描述卻只集中在知府一人身上。

    “如果一方勢力要做大一定不會只靠一個人的力量,定然是由上而下一大羣人才能做得出來。延州那個地方是個商貿重地,爲了搶奪資源必然拉幫結派,所以這個地方幫派衆多。獲利最多的一定與官府交好,得知府大人庇佑才能在衆多幫派中立於不敗之地。民間尚且拉幫結派,官場就更嚴重。延州官吏任職情況你還記得嗎?”

    月江說的這些林秋倒是聽明白了,只是最後那個問題他依然回答不上來。

    “不記得了,這個我應該背下來嗎?”他的眼中一片茫然。

    “你沒看過延州的官職記錄?”

    林秋點點頭:“看了,但是沒記住。也沒人告訴我要把所有東西背下來呀,我只是大致讀了一遍。那麼多東西怎麼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裏全部背下來。我現在只記得個馮忠廉是本地人,他家很有錢,他有三個小妾,他家在蓋大宅子。”

    月江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過了片刻又恢復常態。她繼續道:“那這樣,當地勢力分佈到時候做一個大致的瞭解即可。這次任務不會只派我們兩個來做前期的取證,我們只要盯好馮忠廉這一個人就好,儘快想辦法混到馮忠廉府上去。我們不查賬,就盯緊了馮忠廉的私生活,看他是前院先塌牆還是後院先起火。”

    “我也不知道這次武德營派了幾個人去,我一開始以爲只是查個普通的命案,誰知道中途告訴我要辦的是大案。”林秋苦笑道,“御史臺估計要等我們蒐集一些證據,然後纔會派巡查御史下來監察。這個時候我們幾乎是孤立的,沒有指揮沒有後援。”

    “一直都是這樣,習慣就好。”

    “你以前執行的任務都這麼難嗎?”

    “其實都差不多,偵查、監視、抓捕、刺殺,你說哪一樣不是費神又費力。這一次其實還算好,去的是知府家裏,至少喫穿不愁。”說道這裏月江眼中有了一絲笑意。

    林秋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不想回武德營,你在聞鶯坊做暗線的時候喫穿不愁還作息規律,每天還能沉浸在絲竹管絃聲中。仔細想想也不錯。”

    “確實還不錯,只是京城中故事太多,要去個離長安遠一點的地方纔更清閒,也更自由。”

    蔚藍的天空只有刺眼的陽光,她的臉藏在斗笠的陰影下,不敢擡頭遠望。蜿蜒的小路上只有馬車碾過揚起的塵土,乾燥和炎熱讓這趟行程一開始就讓人難受。林秋在馬車內換好衣服就鑽了出來,車廂裏的悶熱讓他一刻也待不下去。兩人並排坐在車廂門口,月江駕車,林秋在旁邊搖着一把蒲扇。

    “你哪來的扇子?”月江感覺到有風便扭頭看了一眼。

    林秋道:“在縣衙順的,走之前跟那幾個捕快聊了幾句,他們上午沒事情的時候聚在縣衙前院乘涼,聊完了都出來走了一段路我才發現扇子忘還了。要是別的扇子我都回去還了,這種扇子正好適合我們這趟行程。你還別說這扇子真不錯,雖然難看了一點,但是風大。”

    這一路上二人雖然聊得不怎麼愉快,但是配合還算默契。月江駕車的時候林秋在一旁搖扇,到了林秋駕車的時候月江也自然而然地在旁邊扇風。這蒲扇扇起來風大,一人搖兩人都能感覺到風。二人相互照顧着,一路上也過得算湊活。

    從長安到延州需要兩天,二人中途休息沒有去驛站,而是選擇了露宿荒野。對此林秋怨言頗多,一路上都在抱怨。月江的怨氣更重,因爲林秋給的錢實在太少,前期準備就花了一大半。她從進延州府的城門就開始盤算找個什麼活計來賺錢,延州有別於長安,這裏的一切都顯得那麼嘈雜。街面看上去有些凌亂,道路兩旁的攤販拼命的想讓自己的攤位醒目一點,能比別人多出一截就使勁往路中間擠。這入城的大道被小販們擠得勉強夠馬車通過。月江和林秋在離延州還有半天路程的時候就棄了馬車,兩人頂着迎着快要落坡的太陽走路到延州府城門口。此時已是傍晚,道路兩旁的人都忙着收攤。月江去打聽附近住宿情況的時候,林秋抱着包袱站在街邊等着,他第一次現在喧譁的人羣中感覺無比孤獨。他的孤獨來源於他的迷茫,他不知道該怎麼去打聽消息纔不會被騙,他不知道該去哪條街纔不會迷了路,他只能手足無措地站在街邊看着月江跟路人說話。

    以前覺得月江這樣的人出門在外會不怎麼搭理陌生人,但事實正好相反,她顯得很輕鬆。林秋目不轉睛地看着她,想盡快能調整好自己第一次出遠門的不適感。

    過了一會兒月江跑回來:“城裏客棧很多,我們的錢只夠住那種最便宜的。你可做好心理準備,林二公子。”

    林秋點點頭:“住哪兒都行,我都可以。”

    兩人順着長街而行,一邊走一邊低聲說話。

    “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話嗎?”

    “記得,我們是姐弟,姓錢,父母雙亡無田無房,只得來延州投奔親戚的,這個親戚是父親的姐姐,嫁到延州,住在城東具體地址記不清了。”

    月江很滿意:“就這樣,剩下的別人不問你就別說,別人問了你自己隨便說。”

    “還有個問題,爲什麼是姐弟不是兄妹。”林秋道:“你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紀,憑什麼你是姐姐。哎,你哪年出生的?”

    “你哥比你大幾歲?”月江並不回答林秋的問題,反而問起了他的哥哥。

    “四歲,怎麼了。”

    “我年齡比你大,你得叫我姐姐。”

    “你這什麼跟什麼呀!”林秋不滿道。

    “你要是長得顯老的話我可以考慮做你妹妹,你自己覺得你長得老嗎?

    林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這個問題我們一會兒再討論,現在還有一個問題,爲什麼我們要姓錢?”

    “這個姓不好嗎?難不成你想跟我姓。”

    “也可以跟我姓啊,姓林多好啊。”

    “咱倆要不然當街打一架,然後再決定跟誰姓。”

    “我不打女人。”

    “呵呵,你打不過。”

    兩人一路上都在爲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爭論,不知不覺到了一家位置很偏僻的客棧。又是月江前去辦理入住,還順帶着打聽親戚的消息。他們還是姓了錢,來延州投奔親戚。

    “不認識,你只能明天去外面聽一下。”客棧的掌櫃招呼着兩人往房間走,“樓上還有一間空房,你們倆是住一間嗎?”

    聽到這話林秋一愣,他沒想到要和月江住一間房。這一瞬間他突然有些猶豫也有些不好意思,儘管臉上是無所謂的表情,腳步倒是不由自主地放慢。

    “我住房間,他睡通鋪。”月江指了指林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