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月江 >第10章 第十章
    城北市場五個倉庫,月江挨個看了一遍,確定哪個是主倉才前去找活幹。林秋在做事的時候就不如月江思路清晰,真的去幹了半天苦力之後,他才終於知道變通。月江還是不願意一直帶着林秋,在她潛意識裏她還是覺得自己一人做事來得更快。

    “明天,我們還去倉庫嗎?”

    月江道:“當然,要摸清延州貨運只能從倉監那裏入手,只有這樣才能拿到他們私販鹽鐵的確鑿證據。”

    林秋不解道:“我們直接潛進去偷賬本不就行了嗎?”

    “今天你也看到了馮家在延州的勢力範圍,想僅憑一本賬冊就除掉他絕對不可能,搞不好還會被反咬一口,孟立德就是個例子。”

    “那我們該幹什麼?上頭也沒個明確的命令。”

    “摸清延州各個勢力分佈,掌握馮知府的關係網,爲御史臺的後續調查鋪好路。”

    “我以爲我們是來查案的。”

    “也算是查案,只不過是從旁協助,以前武德營也經常這樣做。只要是這種比較複雜的官場案件都是我們先去摸排調查,然後纔是巡察御史登場。”

    這也算知道了大概的行動方向,林秋覺得自己完全不用去幹苦力,他只要每天去找個茶攤跟人喝茶聊天就能知道不少消息。

    “要不然你明天來我這邊的倉庫。”月江說,“我這邊的貨物基本上都是些絲綢棉花,搬起來輕鬆些。”

    “你怎麼還惦記着讓我幹苦力啊。”林秋憤憤然,眉頭也皺了起來。

    月江無奈道:“那怎麼辦,眼看着包裏的錢越來越少,很快我們就要露宿街頭了。只有儘快混進馮府才能喫穿無憂,在御史臺那邊與我們接頭之前,我們要一邊蒐集消息一邊養活自己。”

    兩人在延州過得如此窘迫林秋要負很大的責任,他也不敢再自作主張,只能什麼都聽月江安排。至少月江在武德營的時間比他長,辦案的經驗也比他豐富,他只能服從月江的安排。儘管他偶爾會想起自己的級別比月江高,可是那也沒用,他根本無法獨立完成這個任務。

    “明天我去就是了。”林秋委屈巴巴道。

    月江見他一臉委屈便安慰道:“你也累了一天了,今天就在我這個房間休息吧,我晚上還要出去一趟。”

    “你去哪兒,帶着我啊。”林秋‘唰’的一下站起來。

    月江一把將他扯回座位:“急什麼,要出去也要過了子時。我打算去試探一下馮府的宅院,看看他們府上的護院是何水準。你現在先休息,到時候再行動。你昨晚上沒睡好吧,今天又去抗大包,這會兒還撐得住嗎?”

    這麼一說林秋的睏意涌了上來,他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呵欠,眼皮也變得沉重起來。

    “通鋪那邊有人打了一夜的呼嚕,根本沒法睡。我先眯一會兒,一會兒再起來。”

    他這一躺下就進入夢鄉,到了子時睡得正酣。月江瞅了瞅那張睡得香甜的臉,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叫他。夜探馮府本就有危險,若帶上這個剛睡醒的糊塗蛋,很難保證他倆不被抓住。若是自己一人去,一個時辰之內便能回來。

    月江悄悄翻出窗,輕巧地落在小巷子裏。她環顧四周確定無人,很快跑進夜色中。

    馮知府的宅邸很容易找,西城片區就他家的宅子最大。原本是想進去逛逛,月江蹲在牆頭的時候反而猶豫了。馮府實在太大,她藉着月光無法看清馮府的全貌。如果不熟悉地形驚動了護院反而不容易逃跑。月江趴在外牆的牆頭看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選了離自己最近的一個院子。

    這是一個三進的合院,院內還有兩個葡萄架。月江從外牆跳下,悄悄潛入那個院子。院中的人早已休息,她依然很小心地靠牆行走。也不敢在院子裏多停留,在看到院牆邊那排灌木叢的時候,她拿出來懷中的火摺子,吹了吹火摺子讓火星明亮一些,然後她把火摺子扔進了灌木叢裏。扔完火摺子月江馬上就往外跑,還是來時的路線,因爲心虛所以跑得特別快。她像是一直靈巧的貓,無聲無息地穿梭在夜色中。最後跑出了馮府又跑到別人家的房頂才停了下來,她回頭看着剛纔的院子,還是一片寧靜。沒有火光沒有人聲,大家依然睡得很安穩。

    月江站在屋頂長嘆一口氣,她的縱火計劃失敗了,那個火摺子沒燃起來。即便這樣她也不會再去做同樣的事情,一擊不中也要迅速撤退,這是她這麼多年的習慣。

    大概是站在屋頂上懶得下來,她直接從一個屋頂跳到另一個屋頂,幾次跳躍很快竄出這片街區。出了這片區她還是老老實實地下地來走路,順着牆走在漆黑的小巷子裏她突然有些沮喪,從昨天到現在也沒怎麼休息,辛苦跑出來也一無所獲。

    今夜月朗星稀,有微風拂過。月江走走停停,聽到周圍有動靜的時候就停下來偷偷觀察。她靠在牆角看小混混鬥毆,她躲在街口看姑娘們迎來送往,她藏在屋檐下看小偷翻牆越戶。南片區的夜晚無比熱鬧,熱鬧到她出現在街頭也不會有人好奇她的身份,甚至有醉鬼不知死活地過來調戲,被月江一掌劈暈。

    一直走到一個偏僻的小巷,她才停下腳步,有些有趣的事情吸引了她的注意。

    “你東西掉了。”月江戲謔地看着牆沿上那個少年。

    他十四五歲的樣子,大眼睛尖下巴,乾巴瘦的身材,越看越像一隻猴。那雙眼睛看向月江的時候滿是恐懼,顯然被月江的突然出聲給嚇到了。地上有個黑色的小袋子,是他剛纔翻牆的時候掉下來的。他正往一處院子裏翻,人倒是爬上了牆頭,東西掉在了外面。

    月江看着他也沒有幫他撿起來的意思。

    兩人對視片刻,那個少年跳下來撿起袋子又往裏翻。

    “怎麼不走門。”月江看了看就在旁邊木門。

    少年答道:“門鎖着呢。”

    “你可以敲門啊。”月江看出來這個少年是住在這裏,他這不慌不忙地翻牆,只能是在自己家。

    “我家人沒法起來開門。”少年突然覺得不對勁,立刻瞪了月江一眼,“關你什麼事,你是什麼人。”

    “我路過。”月江淡淡地道,“你以爲從裏面鎖着門就能安心外出了嗎?你能翻得過這個牆頭,別人也行。”

    少年遲疑了一下還是嘴硬道:“用不着你管。”說完腦袋消失在牆的另一邊。

    月江搖搖頭繼續揹着手溜達,她慢悠悠地走回客棧後那條僻靜的小巷。那兩個大泔水桶在牆邊靜靜地散發着餿味,旁邊就是客棧的小門,泔水桶的正上方是月江那間客房的窗戶。她走過去,幾隻老鼠嗖的一下從桶邊竄出來,又消失在黑暗的角落裏。

    二樓的窗戶是高過客棧的圍牆,月江看了看窗口選好位置。她不想踩着泔水桶上去,也不需要借泔水桶的力。她毫不費力地躍上窗臺,雙手都未曾扶一下窗框。落地的時候沒有一點聲音,她的一舉一動都輕盈得像只貓。

    遠處傳來打更的聲音,現在剛到寅時。

    月江離開了兩個時辰,在這兩個時辰裏林秋睡得很香,他的呼吸均勻而平穩,眼皮下的眼球在動來動去,此時大概還在夢中。月江靠近他,仔細端詳着這張漂亮的臉。

    月江有些好奇,明明挺開朗的一個人,怎麼睡覺的時候卻皺着眉。這是在做什麼討厭的夢嗎?

    看了片刻確定林秋是真的在夢中,月江輕輕拉起林秋身上的薄被。

    林秋睡覺的姿勢不太端正,鞋也沒脫,一隻手捂着胸口,一隻手舉過頭頂。被子歪歪斜斜蓋在身上,半邊身子都露在外面。

    月江拉起被子,然後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拖了出來。她沒地方睡,總不能讓她連牀被子也沒有吧。她把被子鋪在地板上,然後找了個稍微舒服一點的姿勢躺了下去。她其實也很累,腳累腦子也累,閉上眼睛還沒來得及思考,她很快進入夢中。

    清晨天剛微微泛着白光,林秋醒來的時候身子有些發涼。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睡姿變成了抱着胳膊,待到他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被子不見了。他也沒起來,只是側着身子躺着。這個姿勢正好能看到牆邊躺着的月江。月江側着身子縮成一團,那牀被子她睡一半蓋一半。這樣看上去顯得她特別嬌小,甚至有點可憐。

    儘管林秋沒有起牀氣,可他此時仍然不開心,無論是月江出門沒叫他,還是月江壓根就沒出去,他都覺得不高興。月江做什麼事好像都把他排除在外,從來不徵求他的意見,也不和他商量。

    “你這是沒出去啊還是出門剛回來,”林秋坐起來了伸着懶腰開始活動筋骨。

    林秋一動,月江立馬就醒了。月江的警惕性很高,不管什麼情況她都不會完全睡死過去了。

    她也馬上站起來:“我回來有好幾個時辰了,看你睡得香便沒叫醒你。”

    林秋不悅道:“你又不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