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雲書接起電話，聽筒裏傳來郭小潔獨特的聲音。
“徐雲書，有空來我家喫早飯嗎？”
郭小潔的語氣很平穩，似乎邀請徐雲書是件理所當然的事。
徐雲書的肚子的確餓了。
他倒是對這邀請沒什麼牴觸，只是覺得有些奇怪。
“你家裏還有喫的？”
“……我家裏沒被打劫，也沒斷電。”郭小潔無奈說道，“有食材很正常啊。”
徐雲書揉揉額頭，在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情上，他有時候的確反應不過來。
他看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
現在是八點十分，如果此時出門打車去治安所的話，正好可以趕在八點半左右抵達。
雖然徐雲書沒有考勤的限制，不過若沒事的時候，他還是願意準時上班的。
郭小潔就是卡在這個時間點給徐雲書打來的電話。
有了第一次的蹭飯經驗後，徐雲書對這件事不算太牴觸。
喫早飯的過程很是無聊。
經歷了這麼多次的並肩戰鬥，兩人對彼此也沒有了陌生和客氣的感覺，徐雲書理所當然地熘達過來，然後把郭小潔準備好的東西喫光。
雖然喫飯的過程很普通平常，不過兩人邊喫邊聊的時候，郭小潔倒是衝他問了一句話。
“你昨天爲什麼要那麼做？”
徐雲書微微一愣，他昨天做了很多事，如果有哪裏是值得郭小潔疑惑的，大概率是對待彭呈仁的舉動了。
“是在說對彭呈仁的態度嗎？”徐雲書問。
郭小潔點點頭，她坐在徐雲書對面，皺眉思索了片刻，似乎在考慮自己該如何把話說得委婉些。
“那傢伙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輕浮，你這麼羞辱他……”
說到這裏的時候，郭小潔擺擺手，“我知道他實力相對你來說差很多，可很多時候，絆倒大人物的通常都是那些不起眼的小釘子，或許在最關鍵的時候，他一個微妙的小動作，就會讓很多事前功盡棄。”
徐雲書掃視郭小潔，看到她白皙臉上浮起的擔憂之色，知道她的確是打心眼裏擔心自己的安危，嘴角不由浮起一絲笑意。
“你覺得正確的做法是什麼？”
郭小潔想了想，正襟危坐回答道：“如果是我的話，會給他一份戰利品，或許會很微薄，但總不至於涼了人心。但如果實在看不上他，連一丁點的利益都不願分潤的話……”
說到這裏，郭小潔欲言又止，片刻之後，像下了狠心般回答道：“永除後患，應該是最佳選擇。”
徐雲書能聽得出來，郭小潔的確是在爲他打算。
這種交心的話，如果換了個人來聽，或者他們的關係沒有那麼緊密，“最毒婦人心”的結論就要安在她身上了。
她的話也不難理解。
利益這東西是最難分配的。
總有人覺得自己付出得多，收穫得少。
一旦在別人心裏埋下了分配不公的種子，或許有一天會生根發芽，茁壯成長，最終化爲對分配利益者的怨氣。
郭小潔站在徐雲書的立場上，的確會給出這樣的主意。
不過徐雲書顯然有另外的考慮。
這間屋子裏只有他們兩人，郭小潔是他信任的人，很多話可以毫無顧忌地直說。
“如果是面對其他人，我都會按照你說的方法做，不過彭呈仁是不同的。”
“他是個對自己特別狠的人。”
郭小潔不明就裏。
如果是這樣的話，彭呈仁豈不更是個禍害了？
“彭呈仁是個被壓抑的人，他之前的人生從來沒有得志過，做過最多的事是逃避現實，在遊戲裏享受快感。”徐雲書繼續說道，“這樣的人最渴望機會，如果給他一個機會的話，他會不顧一切去把握住，絕不願讓到手的東西輕易讓人。”
不管是佈置計劃，妄圖替代徐雲書的狠辣果決，還是失敗之後，深謀遠慮下，思維入侵祝止貞的行動，都在證明徐雲書說的話。
他爲了能繼續留在夢境森林，把握變強的機會，甚至願意轉換性別。
對很多人來說，這是不可接受的。
偏偏彭呈仁接受了，還甘之如飴。
“侮辱和打壓對彭呈仁這個人來說，都是無關緊要的小事。”徐雲書總結說道，“你尊重他也好，不尊重他也罷，對彭呈仁來說沒有任何意義，他不會因爲你尊重他而對你另眼看待，也不會因你排擠他而心懷怨憤。”
“在這種人眼裏，世界上只有兩類人。”
“一類是可以給他機會的人，另一類叫做無關人士。”
郭小潔愣愣聽着徐雲書的話，心中對彭呈仁的印象也一點點深刻起來，她似乎有些明白徐雲書在夢境森林如此行事的原因了。
“所以，對我而言，在暫時沒有辦法將他和祝止貞分離開來的情況下，對待這個人的態度，只需要保持給予機會者的身份，他就不會做出什麼超出我預料的事。”
徐雲書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郭小潔終於理解了他的意思。
在彭呈仁面前展示自己的強大，以強勢的身份壓制他，歸根究底並不是要彭呈仁屈服，而是向他表明一件事。
他可以隨時隨地讓彭呈仁晉升。
徐雲書就是那個機會的給予者。
他可以毫不猶豫地浪費掉三級巔峯掠食者的能量，自然也可以將同等價值之物毫不心疼地賞賜出來。
這就是在這場強勢壓制中，徐雲書向彭呈仁傳達出來的信息。
這裏有一條捷徑，就看你要不要走了。
在消耗掉一根無關緊要的殘肢之後，徐雲書可以自信拿捏住彭呈仁，讓這個人從此不再是隱患——最起碼在短時間內，彭呈仁都是可以被他隨時支使的人。
彭呈仁跟趙玉郎相比更加值得被提防，但很多事情，徐雲書需要有這種人去做。
這也是他防患未然的手段之一。
徐雲書沒有提這件事，但他相信以郭小潔的聰敏，應該能意識到自己爲何會這樣做。
果然，郭小潔在默默喫完了自己的早餐後，輕輕嘆了一口氣，“好吧，是我多慮了。”
“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想要做什麼事，我都會毫無保留地支持你。”
“所以有什麼難處的話，我也可以做這種人。”
徐雲書擡起頭來，深深看了一眼郭小潔，他聽出了郭小潔話裏的決絕之意。
對此，徐雲書的回答是——
“沒必要，做爛事的人有一個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