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燁下巴微微揚起，眼角與嘴角有略微下垂。
這是自責，加上心裏附有負罪感的表現。
周慎點了點頭，將手放在李燁肩膀上拍了兩下，以舒緩的語氣說道：“辛苦了…這一切並不都是你的錯。”
張揚沒有給出迴應。
“小李醫生，如果…”周慎眉頭微微一翹，“我是說如果，給你一次重生的機會，在有得選的情況下，你還會選擇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過着這樣的人生嗎？”
“我…”李燁頓了一下，隨即鄒樹人的話突然在他腦中響起。
“我要提醒你，那一切都是虛構的，都是小說情節，你是想要沉溺在美好的虛幻裏還是清醒得活在真正的現實裏，你要好好考慮考慮…”養
美好的虛幻…
真的是這樣麼…
等等，不對。
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但究竟是哪裏不對勁呢…
好像是…
沒錯了，就是這裏。養
如果這一切都是虛幻，如果這一切都是假的，那爲什麼從來沒有學過日語的自己會聽得懂呢？手臂上的月牙疤痕又作何解釋呢？還有…
所以說…鄒樹人，在撒謊。
當時自己還沒反應過來，被他一通話帶偏了，忽略了這些細節，但是現在仔細想一想，他的話裏有着不少漏洞，隨便抓住一個就可以將他說的話全盤推翻。
只是，他爲什麼要撒謊呢？爲什麼要騙自己呢？
“小李醫生？”周慎又敲了敲桌子。
李燁回過來神來，“周醫生。”
“小李醫生。”周慎扶了一下眼鏡，“你怎麼了？怎麼總是在出神？”養
李燁看着他扶眼鏡的動作，突然出聲問道：“周醫生，你不是近視？”
周慎的手一頓，“小李醫生爲什麼會這麼覺得？”
“因爲我自己就是近視。”李燁指了指自己，“近視眼鏡鏡片無論度數大小，邊緣都會有縮小的凹透鏡視效，可週醫生你的眼鏡卻一點也沒有，這是一副是平面眼鏡。”
周慎微微一笑，直接乾脆大方得承認下來，“小李醫生真是敏銳啊，沒錯，我沒有近視，戴的也的確是平面眼鏡。”
“關於你問的問題，我想…”李燁直視着他，緩緩開口：“我可以回答了。”
“哦？”周慎坐直了些，“小李醫生請講。”
“如果給我一次重生的機會，在有得選的情況下…”李燁下巴往上稍稍一擡，眼底滿是追憶，“我想…我不會再繼續活在這個世界上、過着這樣的人生了。”養
“那麼。”周慎摘下了眼鏡，一臉笑意得望着他，“小李醫生你想去什麼樣的一個世界呢？”
“我想去一個…晴空萬里，到處都是一片色彩斑斕，滿地都是鮮花的世界。”
“想過什麼樣的人生呢？”
“我想要…”李燁呼出一口長氣，轉動脖子眺望窗外蔚藍的天空。
“想要在大學畢業後被某個呆頭呆腦的女孩拉去東京當聲優…
想要在錄音棚裏和某個漂亮得像花一樣的絕世美女對臺本…
想要在練習室裏和某個任性的女人有一句沒一句得爭論鬥嘴…養
想要和某個滿身傲氣的大小姐商議我其實根本就不懂的市場金融…
想要因爲工作偷懶摸魚而被某兩位性格迥異的前輩無休止得說教…
想要三天兩頭和某兩個性格一點也不着調的朋友去居酒屋或酒吧喝上幾杯…
想要…”
李燁說了很多，在他的話音落下後，整個心理科的空氣安靜了幾秒。
“小李醫生…”周慎用拳頭捂住了嘴巴，“你想要的還真是多啊…”養
“多嗎？”張揚收回看着窗外的目光，轉而毫不躲閃得凝視着他，“我認爲，我要的一點也不多。”
“可我覺得你有點貪心了。”
“不，這些本就應該是我的。”
李燁的眼神不復之前的空洞，反而變得明亮而有神。
周慎把拳頭放了下來，他臉上的笑意更甚，輕聲說了一句：“很好。”
緊接着，他動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電視遙控器，對準電視按了一下。
電視屏幕一陣閃爍，黑屏關閉。養
李燁莫名一愣。
啪！
周慎又打了個響亮的響指。
李燁忽然渾身打了個哆嗦，腦子裏的睏意驟然退散。
他揉了揉眼睛，下意識發問：“我這是…”
“很抱歉，小李醫生。”周慎對他彎了彎腰，“我對你進行了輕度催眠。”
“輕度催眠？”養
“沒錯，就是你人還是醒着的，但是卻可以被我引導、回答我的問題，再比如電視上播放的錄像、還有我遞給你的那杯水、以及我手指敲擊桌子的動作，這些都是我特意釋放給你的催眠信號。”
“原來是這樣…”李燁放下揉着眼睛的手，而後兩條胳膊撐着大腿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周醫生，我先告辭了，我們下次再聊。”
“小李醫生要去哪裏？”周慎沒有起身，坐在沙發上仰頭面向他。
“我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很重要嗎？”
“嗯。”李燁說着，挪動腳步走到了心理科的門口，“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那我就祝你一切順利了。”周慎笑着說道。養
“謝謝。”李燁道了聲謝，抓住門把手往右一擰，打開門，將左腳邁了出去。
“小李醫生。”周慎又叫住了他。
李燁步子一停，回頭向他望去，“周醫生還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要緊的事。”周慎搖了搖頭，接而對他豎起了大拇指，“去做你認爲對的事情吧，不要有那麼多的顧慮。”
“好，我知道了。”李燁朝他點了一下頭，走出心理科，關上了門。
李燁離開後，周慎靠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接着翻身屈膝跪在上面，把手伸進靠背後面，摸索了幾下。
不多時，他便把手伸了出來，並從中帶出來一個黑色的、看起來像是一支筆的東西。養
周慎按下這東西上一個凸出的按鈕。
剛纔他與李燁的對話從這個東西的底部傳了出來。
“效果不錯…”周慎又按了一下按鈕，對話暫停，“那麼現在…就需要給一些人聽一聽這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