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打上計費表,轉頭看向了坐上了後座的李燁,露出了他那一排大黃牙,“小哥,去哪裏?”
李燁給他報出了一個地址,然後就靠在座椅上,搖下了車窗。
司機給車子打上火,掛擋,松剎車、離合,踩油門。
一陣溫和乾燥的微風流進車裏,將李燁一個多月沒有剪過、長到了眉毛下面的頭髮吹得肆意飄揚。
一路上司機顯得格外安靜,沒有隨便搭話,李燁閉上了雙眼,默默感受着這一刻愜意的寧靜。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或許是幾分鐘,也或許是十幾分鍾,李燁睜開了雙眼,接着下意識得往車窗外一瞧。
一條滔滔江水將一塊土地分成兩岸,他在這一頭,而與他隔江相望的另一頭則是矗立着許多繁華高樓、猶如一幅富有層次感的巨型立體畫的陸家嘴金融中心。觶
這是申城的名片、地標性建築之一——外灘。
李燁的眼神中夾雜了些許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他一眼,開口說出了除開頭詢問目的地的第一句話,“小哥,看你的樣子應該是我們本地人吧?”
“嗯。”李燁輕點了一下頭。
“那幹嘛還這麼一直看着外灘啊。”司機稍微踩了一點剎車,讓車速減了一點速,“這地方沒什麼好看的,看了這麼多年也該看膩了吧?估計也只有外地人會專門跑到這個地方來看個不停了。”
“是看膩了…”李燁的目光依舊放在窗外的外灘上。
外灘…在他這個本地人眼裏的確沒什麼好看的,但是有些有趣的經歷卻足夠讓他流連忘返、回味無窮,甚至於使得這個原本在他眼裏可以被稱之爲“最無聊”的地方也都變得有意思了起來…觶
2015年10月27號,他與她們來到這裏拍攝節目《次元發動機》,某個腦袋缺根筋的笨蛋對着攝像機突然中二病發作,說要去什麼少林寺修行,還說少林寺有十八銅人,她想當裏面的第十九銅人…
這番話說出來着實讓人不禁啞然失笑,哭笑不得。
內田純禮也是,中二病加笨蛋,兩個負面buff都給她疊滿了。
身爲一名重度中二病,也不知道她有沒有在夜深人靜時做着各種各樣施法的結印手勢,是否會在睡覺之前想象一番激昂熱血的戰鬥…
肯定是有的吧…
根本就不用懷疑,一定是有的…
還有那道差點把他的世界觀崩碎的數學題,100減1,他至今還是無法理解她是如何得出“100-1=99^2,99=a+yx2”這樣的答案的…觶
過了一個月了,那邊是不是也過去了這麼久呢?
盔甲店買的那副盔甲,是否送達到她的手中了呢?
100以內的加減乘除,她現如今能否算出來了呢?
那本《阿霞》她又研究得如何了呢?
“這地方十年如一日,這麼多年了,基本上沒什麼變化,實在沒看頭。”司機笑着搖了搖頭,嘴上說着不屑一顧的話,可眼睛裏卻有着藏不住的驕傲。
“是啊,十年如一日,沒看頭…”李燁伸出手,用大拇指與食指比劃着,就好像將江對岸的東方明珠牢牢夾住了一般,“但是隻是一眼,也足以使人生出【死而無憾】的情感了…”
隨着車輛的移動,東方明珠以平緩的速度逃離出了他的指尖。觶
車子又開了十幾分鍾,司機在虹橋機場附近的一條商業街踩下了剎車。
把車費付給司機,李燁時隔一個月後再次來到了雁城地道戰滷粉店的門口。
店裏面,鄒樹人正背對着他,眼睛盯着面前的電腦屏幕,滿臉愁容,嘴巴一張一合,低聲唸唸有詞。
“唉…果然被罵了…”
李燁正了正眼鏡,踏步走了進去,駐足在他身後。
鄒樹人也聽到了動靜,轉過頭漫不經心得招呼道:“歡迎光臨,有什麼需要…想喫點什麼…呃…”觶
李燁一臉平靜得凝視着他。
“嘶…”鄒樹人倒吸了一口涼氣,“你你你…你怎麼又回來了?我不是說了嗎?別來找我了…”
李燁懶得跟他廢話,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向上一提。
鄒樹人直接被他硬生生得從凳子上提了起來,“誒誒誒,不是…你想幹嘛,大家都是文明人,動粗我可就報警了!”
“無所謂。”李燁掐着他的肩膀,想要把他帶到店外面,“我有事要跟你說,跟我出去一趟。”
“我不要!”鄒樹人雙手死死得扒拉着桌子,“我不想跟你說,快點放開我!”
“不出去也可以。”李燁鬆開了手,臉上的表情依舊平淡,“那我們就在店裏談。”觶
“李醫生…”鄒樹人的腦袋像撥浪鼓似的左右擺動,瘋狂拒絕,“我跟你真的沒什麼好說的,要說的上次不是都已經全部說完了嗎,說得那麼清楚…你就放過我吧…”
李燁沒有回話,自顧自得解開了襯衫兩隻袖子上的扣子。
鄒樹人腦子頓時冒出了一個不太好的猜測,“那個…李醫生…你想幹什麼…”
“你猜到了吧?”李燁解開了釦子,接着將袖子擼到了關節位置,“我想幹什麼不是很好理解嗎?”
鄒樹人腳步不自覺得往後退了退,“你該不會真的想動粗吧…”
李燁的動作一頓,擡起頭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接而說道:“你想多了,別人不打我我一般不會動手,我只是想讓你看看這個。”
說完,他彎折手臂,將那道月牙形狀的疤痕露了出來,“這道疤,你應該不會不認識吧?”觶
鄒樹人的表情瞬間凝固,“這道疤…”
“你不是說那一切都是虛幻的麼?”李燁的把胳膊向他那邊湊近了些,“那請你告訴我,這道疤該作何解釋?”
“這個…咳咳…”鄒樹人仰起頭望着天花板,“說不定是你不小心在哪裏弄到的,之前沒注意到呢…一道疤而已…說明不了什麼…”
李燁直視了他一會兒,擡起手扯住他的衣領子,向門口走去,“我認爲,我們還是出去說好一些。”
鄒樹人一個勁得掙扎,可還是沒辦法掙脫掉這隻強而有力的大手,被拖出了門外。
“不是說好不動粗的嗎…”
“我說的是不會打人。”觶
就在這時,老闆從後面的裏倉庫走了出來,在看到已經出了門的鄒樹人跟李燁後,臉色當即一黑,“靠!這臭小子!上班時間跑出去玩,等下一定要打電話給他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