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封信,被壓在奏摺之下。
等到夜幕降臨之時,孫乾已完成了奏摺,改爲殿中練劍。
他體內涌動着一股內力,真氣隨着劍走而流動於血脈之間。
這真氣沒那麼玄乎,只能算是一種強勁骨血的東西,類似於力道。
他一劍削向旁側的蠟燭,速度極快,待劍挽回,那蠟燭才掉落在地。正在殿門口張望的趙公公,瞥見這一幕,暗暗叫好。
練功這種事,須得從小開始,還得有一定天資。
孫乾將劍擲回劍鞘之中,寒光收斂。
他走到殿門口,看着外面黑沉沉的暮色,遠處走廊下懸着一排燈籠,在寒風裏搖曳。
今夜格外的寒冷,只怕又會下雪。
算算日期,只有兩個月就要臨近年關!
若戎狄被突厥和匈奴盯上,大慶就能在明年鬆一口氣,能將壓力緩一緩。
他又牽掛起派往夏國尋找新農作物的人,也不知情況怎麼樣了,一封信都沒傳回京都。
孫乾心中有些沉重,一時沉浸在思緒中,趙公公突然驚喜叫出來:
“陛下!廉統領來了!”
孫乾立即從椅子裏站起來,想了想,這一舉動有失帝王威風,便又坐回去。
沒過多久,廉行快步踏入殿中,他倒沒什麼狼狽樣,只是頭上插了一根草葉。
“陛下,末將在京都驛站抓到一人,還繳獲密信一封!”
孫乾接過信,封面仍寫着:乾帝親啓,罪人奉上。抽出信紙一看,裏面只寫了一句話:匈奴已發兵謙山、宜城、彭水。
謙山位於戎狄的西面,與匈奴分享山脈,以前是井水不犯河水。
宜城位於謙山腳下,算得上一個富裕小城。不過沒有戎狄的主力兵,僅靠着府兵和州兵,應該是沒法抵擋匈奴侵略的。
以彭水爲界,彭水內就是戎狄富裕的平原地區。這裏面良田無數,有好幾座繁華都城!
戎狄在彭水一帶,佈置有五萬精兵,也不知道那匈奴調了多少軍力攻打。
孫乾想了片刻,捏着信紙看向門外:
“將人帶過來!”
殿外的禁衛軍聞言,押着一個身着灰色直裰短襖的男人進來,他頭上用布帶裹着髮髻,膝蓋下綁着腿。
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百姓!
孫乾打量完他,淡淡問道:
“你是什麼人?”
那人卻是不慌,朝孫乾跪地磕了頭,聲音平穩的回答:
“回陛下,草民叫呂澤,是大慶冀州莽山人氏。因今年冬天打了幾張皮子,便到京城來買賣。不想有個人買了草民的皮子,還多給了一錠銀子,叫草民送個信。”
孫乾面上沒什麼表情:
“他叫你送你就敢送?普通草民可沒你這樣的膽子。”
自稱呂澤的人,朝孫乾拱了拱手,沒敢擡頭直視孫乾:
“陛下,今年翼州的日子艱難,那麼多銀子,夠草民喫上一年了。草民當時想,不就是送個信,能有多大事呢?”
他說得有理有據,讓人聽起來以爲,不過是個送信的無知小民罷了。
孫乾冷哼一聲,面色一沉:
“陛下,您坐在殿堂之中,怎麼知道我們小百姓的苦呢?”
呂澤剛說完這句話,就被廉行呵斥:
“大膽!”
孫乾擡手製止了廉行,讓呂澤說下去。呂澤被唬了一跳,聲音不自覺的弱下兩份:
“一張皮子麼,只能糊個口,娃明年想上學哩。”
孫乾又漫不經心問:
“翼州窮到收不起你幾張皮子?還讓你千里迢迢送到京都來賣?”
呂澤飛快的接話:
“京城的價格賣得高呢!”
孫乾盯着他,語氣嚴厲幾分:
“能抵上你來返京都的路費嗎!?”
翼州離京都,就是坐馬車,也得兩天!不說租賃馬車的費用,就是這等雪天上路,千里迢迢賣皮子,這是閒錢燒的!
呂澤語塞,當孫乾以爲他又要狡辯時,他突然嘴巴一癟,擠出兩滴眼淚來:
“陛下,草民也不敢瞞您,是西城的崔記毛皮鋪子叫草民送的。他說這是有益於大慶的事,又不犯法,草民纔來的。”
孫乾一時摸不準他說的真假,對廉行一揮手:
“拖出去斬了。”
呂澤頓時如遭雷擊,在廉行動手之前猛然擡頭直視孫乾,大喊:
“陛下!陛下饒命啊!草民什麼都招!真的!真是崔記叫草民送的!”
孫乾也只是詐他一詐,此刻看他驚慌失措,連額頭上的汗都出來了,便信了幾分。
“好,朕就給你一個機會,你繼續去崔記鋪子裏蹲着,找到寫信的那個人。”
呂澤嚇得心臟一直砰砰直跳,他真是個草民,只是膽子比較大一點而已。
一聽孫乾要他繼續幹事,愁眉苦臉:
“陛下,草民怕不會哩,這麼一嚇非得露出馬腳不可!”
孫乾冷冷一笑,瞬間目光一寒:
“你一介草民,還想敲詐朕不成?!”
廉行聞言,握緊手裏的佩刀,拉出一小截,面上肅冷殺氣騰騰。
呂澤剛恢復一點的心,又開始砰砰直跳,額頭磕地如同搗蒜:
“陛下饒命,饒命!草民這就回崔記鋪子,找出寫信的那個人!”
孫乾壓下嘴角笑容,讚賞看眼廉行。
他喚來趙公公,命他拿出三錠銀元寶,賞給呂澤壯膽:
“好好做事,別想着跑,朕警告你,只要你有一點想離開京都的念頭,必定人頭落地。”
呂澤連忙雙手接過銀元寶,聽着孫乾的話,頓時悲喜交加。
“草民不敢跑,草民一個打獵爲生的,怎麼能跑得出陛下的掌心呢!”
做好了覺悟,呂澤趴在地上,討好的拍龍屁。
雖然他不懂什麼是龍威,但經過孫乾的敲打,心中留下了陰影。
他記得自己有一次碰見過一隻老虎,那種被野獸盯上的感覺,就和現在一樣!
高高在上的老虎,哦,不,帝王對他說道:
“你下去吧,藏好自己的銀子,別讓人瞧見了。”
呂澤領命,滿懷忐忑不安的被帶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