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蓮瞬間拉下臉來：
“還不回去？！你是誠心讓人笑話我？！”
見太傅真動了怒，常婉心朝衆人福身，準備離開。臨走前她又看向呂明晰，甩下一句話：
“突厥犯我大慶之日，你就在草原放馬飲牛，莫再要回來！”
她丟下這句話就走，沒有給呂明晰和常蓮開口的機會。
常蓮朝呂明晰一拂袖，淡淡說道：
“呂公子慢走，不送。”
呂明晰長長一嘆，走出了太傅府，這次再沒人攔他。
中堂兩人仍舊坐下，常蓮面色不好，孫乾喝了一口寬慰他：
“老師，朕看您的孫女，自有一股連男子都難比的氣魄。”
常蓮捋須苦笑：
“陛下，您可莫要嘲笑老臣了。”
孫乾一臉認真：
“老師，學生沒有半點嘲笑的意思，反而真心欣賞您孫女。老師不必束縛她，朕倒覺得很有盛唐時的女子風采。”
常蓮聞言一驚，瞪大眼睛盯着孫乾：
“陛下！您還是莫說這一類的話，老臣心裏慌。”
孫乾便不說了，開放民風，調動思維活躍度，那都是喫飽穿後的事。
兩人扯開話題，聊到學子堂，孫乾對自己的老師狠誇了一通。
趙公公走到孫乾身邊，低聲道：
“陛下，常太傅的兒子常延章在外面向陛下叩問聖安。”
孫乾微微意外，常延章他還沒親眼見過。此人沒有遺傳常蓮的讀書天分，在歷史上的記載，也只是常蓮的附帶品。
常蓮面露不悅：
“趙公公不必理他，讓他在門外候着便可。”
常蓮就這麼一個兒子，大概是小時候給予的希望太大，把這兒子壓得心性軟迂。
常蓮被昏君撤職的時候，原本任職工部民曹司憲的他，也被貶職到麟州戈縣做小吏去了！
後來，常蓮恢復原職，吏部便將他調回了京都。在常蓮的授意下，他做了民曹的一個小吏。
官場深似海，常蓮認爲常延章能力有限，便不願讓他深入。
可常延章覺得，父親爲大慶帝師，自己卻只是一個小吏，非常丟臉，便越發不願與其他人往來。
孫乾一笑道：
“老師，見一面也無妨。”
他果然就見了常延章一面，閒說兩句讓他退到了一邊。
孫乾觀此人雖軟迂，可是個細緻的人，回答問題一絲不苟。他便笑着對常蓮說道：
“朕看他爲人，可以去做鹽鐵司總司。”
鹽鐵司，專管大慶的鹽鐵稅收、買賣一類，是個流錢的肥差。而今由趙希擔任，趙希的父輩是功臣之後。
不過現在的趙家，在孫乾手中再沒立過功勳。既然他孫乾看重常蓮，自然要把鹽鐵司這一職，留給常延章。
常蓮心中一驚，雖說趙家如今沒見起色，可在朝堂中也是大樹盤根。
工部侍郎趙和通、刑部司憲趙相賢、戶部郎中趙純，都是舉足輕重的位置！孫乾這一舉動，可不就讓趙家和他常家對上了麼？
“陛下，此子不成器，恐擔任不了這等重任。”
孫乾哪裏容他推辭：
“老師，不必如此謙遜，你是帝師，朕信你的家風。”
趙家爲人都挺低調，辦事也勤勤懇懇，常蓮更是爲國爲民。可孫乾不得不防，他沒法時時刻刻盯着這些臣子，官場權力誘人，也保不準哪個一腳踏錯。
讓臣子之間彼此督促，是最省力的辦法。
不過常延章確實弱了點，對上趙家那幾個辦事滴水不漏之人，只怕不夠圓滑。
常蓮略略一思：
“可陛下也不能讓趙希無緣無故退到副司，他畢竟是功臣之後，又無過錯，還是請陛下收回成命。”
常蓮雖在爲趙家說話，卻是避免自己的兒子陷入權力爭鬥之中！
孫乾剛要說話，站在一旁的常延章拱手上言：
“陛下，小人願爲陛下盡職效力。”
孫乾一笑，看了常蓮一眼，常蓮眼中一怒，礙於帝王在場沒敢發飆。
常蓮握緊自己的白鬚，良久無奈一嘆：
“陛下，犬子資質粗鄙，將來還請陛下格外開恩。”
可憐天下父母心，這常延章還沒走馬上任呢，常蓮就向孫乾求了恩典。
孫乾點頭：
“常太傅是朕的老師，自然會關照。”
常蓮心情有些沉重，孫乾略想一下趙家在朝堂上的勢力，繼續說道：
“朕記得老師還有兩個孫子，能否見見？”
常蓮面色微變，隨即站起來拱手：
“陛下，愚孫一人尚在學子堂，一人意欲在家苦讀，恐入不得仕途。”
孫乾正色道：
“老師，大慶正需要人才之際，爲何藏着掖着？朕今日所有，都是爲老師打算。老師可還記得，朕要設立督察院？”
常蓮聞言微微點頭，孫乾繼續說道：
“朕看了所有名單，老師竟沒有推薦一人。老師此舉看似爲自己子孫着想，卻未曾想過，到時常家將陷入被動境地。老師能保證，以後一點錯都不犯？”
常家和趙家，都是孫乾的臣子，他也不能完全偏着常蓮說話，只是拐彎抹角的提醒他。
常蓮一直忙碌於學子堂的事，督察院的事也沒仔細琢磨，而他又沒有子孫在朝堂。戶部尚書趙元江倒是暗示過幾回，常蓮也沒往心裏去。
而今一細想孫乾的話，頓時背後出了一層冷汗。
乾帝說過，督察院行使督查衆官之職，雖不上朝卻能盯着你，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即吹帝王耳朵裏去。
也許一次兩次三次，乾帝會因爲相信他一笑而過，若是數次呢？
所謂水滴石穿，更何況是人心呢？！
見常蓮神情有異，孫乾看了一眼常延章，他面色也好不到哪裏去，便警醒他：
“常延章，朕看你以往做事認真不苟，才逆了老師的意思，命你掌管鹽鐵一職。你以後可要警醒些，莫要讓人逮住了錯。”
常延章連忙拱手稱是，剛纔的歡喜逐漸隱匿下去。
他突然想起常蓮平常囑咐他的，在官場之中不要喜形於色，讓人看見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