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硃批回覆，表示還在年夜犒賞三軍！
若戎狄不動，他們便不動。他雖身處深宮朝堂，一樣會想辦法弄清楚其他三國局勢。
寫到這，孫乾硃筆一頓，想起呂明晰這人。
若他歸入自己統治之下，就可以與他商議現在的局勢。
孫乾心中暗歎，放棄了這個想法。繼續寫完硃批後，將摺子放到桌子左邊，對齊桌線。
既然想到了常蓮家的事，關於他孫子常守心的職位，也不得不提一提。
孫乾目光落到戶部趙元江身上，說道：
“趙元江，鹽稅一向爲何還沒有呈上來？”
趙元江一怔，隨即想起常蓮曾經暗暗和他透露，乾帝要提拔常延章爲鹽鐵司侍郎。
可是現在的鹽鐵司侍郎，是趙家的趙希！
趙元江不知乾帝要做什麼，拱手答道：
“陛下，鹽稅一項還在整理之中，大概還需要兩天。”
孫乾眉頭一皺：
“太慢了，鹽鐵司侍郎、侍中、員外郎，裏裏外外合起來也有十五個人，怎麼就忙不過來？”
“陛下，鹽鐵兩項的統計、管理，涉及到大慶各州各地，僅一項鹽稅的整理，就要半個月的時間。”
孫乾晦暗的看了一眼趙元江，果然是官場老油條了。知道他念及常蓮師生之情，故意將鹽鐵司說成缺人的樣子！
鹽鐵司缺人嗎？
並不！
朝堂的肥差之事，從來不缺人。每個朝官都削尖了腦袋，想把自己的人塞進去。
孫乾說不上什麼滋味，即便他手腕了得，也明白這些官不可能不貪。
只是沒有大貪，沒有明貪。他若要查，這朝堂能留下的一定十個人都不到！
他隨即想到，昨晚藉由頭沒收孟哲遠的寶貝，這也算是一種貪！
孫乾嘴角浮現一絲笑容，看着趙元江道：
“既然如此，那就將鹽鐵兩項拆開吧。設立鹽司和鐵司，兩者各設其職，互不干擾。”
戶部趙元江頓覺頭疼，年關將近本來就忙不過來，乾帝又下了新的旨意！
算了，反正要忙也是鹽鐵司去忙！
趙元江拱手領命，孫乾接着說道：
“工部民曹的史令常延章，爲人恭謹克己、做事工整認真，就提拔他爲鹽司侍郎吧。”
乾帝纔不管下面的麻煩瑣碎，他只要負責把人塞進去了！
塞完人後，孫乾又點到工部尚書姜舒唯身上：
“姜尚書，朕的督察院人選已經確定，你在皇宮附近擇一處地方，建立督察府吧。”
“是，陛下！”
孫乾與他商談片刻建立督察府的事，姜舒唯仍退回自己位置。
殿內又恢復了安靜，幾處熏籠罩着的炭火，散發着溫暖。宮人們點上一支寧神香，又撥亮了幾處蠟燭。
此時深冬本就光線不足，再加上門窗大部分閉攏，殿內越發黯淡。
孫乾正看着一處雪災的摺子，當地府尹開倉振糧、帶領府兵搶救災民、疏通道路，倒是做得很令他滿意。
孫乾正想着怎麼誇誇這個臣子，秦重走到身邊，恭聲道：
“陛下，常延章求見。”
常蓮的兒子！？
孫乾立即想起昨日常婉心的事，當即放下摺子和硃筆，起身前往偏殿。
因爲一些事情，他不得不拿了父親的腰牌進宮。
孫乾看了他一眼，沒有言語的走近偏殿。
“發生了什麼事？”
兩人一入偏殿，孫乾立即沉聲問道。
常延章跪地而拜，悲傷道：
“陛下，家父常蓮病重，命小吏入宮稟告。”
他還不知道自己做了鹽司侍郎，所以仍自稱小吏。孫乾聞言吃了一驚：
“可是因爲太過在意常婉心的事？！”
“小女不孝，氣倒了家父，無法繼續掌管學子堂……”
孫乾眉頭一皺，打斷他：
“這麼嚴重？可請太醫瞧過了？”
“瞧過了，說是氣血攻心引發舊疾，只怕要個把月才能慢慢恢復。”
孫乾面上有些溫怒，關鍵時刻，竟然鬧出這麼一件事！
常蓮一倒，他一時之間還真沒合適的人選。
“現在誰在掌管學子堂？”
“回陛下，是學子堂的福院和幾位老師共同掌管。”
孫乾聞言，這才略略放心。
呂明晰！
孫乾雙目一寒，繼續問道：
“呂明晰呢？被老師打死了嗎？”
常延章面色越發沉鬱，和孫乾說起常府發生的事。林覺說得沒錯，確實是常婉心說服呂明晰帶她走的。
常婉心想學呂明晰，去各個地界遊學、經歷！她裝扮成男子，讓呂明晰帶她出城。
可她是常府的千金小姐，呂明晰知道其中的嚴重性，非常堅定的拒絕了。
誰知常婉心竟然想辦法迷暈了呂明晰，把他藏到了運送馬糧的馬車上。後來發生的事，就是林覺所說過的。
孫乾嘆道：
“這女子真是糊塗啊！”
常延章接着說道：
“家父本想打死呂明晰，最後只是趕他離開，命他再也不要踏入常府半步。家父念着辜負了陛下，無臉再去學子堂，竟然吐血暈倒。呂明晰也後悔了，他就跪在太傅府大門口贖罪。”
孫乾負手在殿中踱走，心中升起對常蓮的愧疚。說實話，要不是他把呂明晰帶到太傅府，就不會發生這一切。
常延章還沒說完，他擦了擦溼漉的眼角：
“家父躺在牀上，藥石治療之際，全家人忙成一團，忘了門口的呂明晰。”
他頓了頓，稍微看了下孫乾的臉色。
可他看不明白，乾帝面上很平靜，沒有任何情緒。只是一雙漆黑的瞳孔，如同深淵。
“第二日起來時，看門下人才發現呂明晰跪了一夜，差點凍死。小吏命人將他擡入府中醫治，可御醫說他的膝蓋怕是廢了！”
孫乾一驚，呂明晰真是一語成讖！
他曾說過，若不能報效國家，留着這雙膝蓋何用？
他是故意的嗎？
因爲知道常蓮和乾帝再也不會接受他，所以做出這等自殘行爲？！
乾帝忽而笑了一聲，常延章不敢擡頭看，腦袋垂得更低了。
過了片刻，他聽見乾帝淡淡說道：
“賜死呂明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