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善不得不出聲,打破着逐漸凝固的氣氛,他率先咳了一聲:
“陛下,若塵無私闖後宮,乃是大罪,應該賜死啊?”
孫乾收回目光,喝了口茶:
“朕就想從塵無身上看看,會有多少朝堂臣子,看不清這妖僧的真面目。”
他復而看了一眼陳彥,哼了一聲:
“陳卿,把你的帽子戴上吧,你明知道朕不會貶謫你的。朕只希望,你也爲朕考慮考慮。”
陳彥果真戴回了帽子,神色嚴肅問道:
“陛下,您左手握着宋應時、劉昱他們的前途,右手握着塵無和尚的性命,恕臣愚昧,不知道要爲您如何考慮?”
孫乾感覺心好痛,好想把這把鐵錘扔回貶謫流放之地。若有朝一日大慶盛世太平,他讓陳鐵錘圍着大慶邊疆轉個圈,等老了再回朝堂。
孫乾又喝了一口茶,面色複雜:
“許多百姓不辨是非,在京城一處聚集三百人以上,一旦被有心之人利用,就會……”
“陛下!京城護城衛徐統領來報,京城西面的昭容廣場,百姓暴亂!”
孫乾的話還沒說完,趙公公急忙忙的走進殿中,打斷了他的話!
什麼!?
孫乾還沒來得及訓斥趙公公的失儀,瞪着面前兩個臣子,怔怔接着沒完了話:
“……陷入混亂之中,發生受傷、流血、甚至危急性命之事。”
趙公公待他說完,抹了把額頭上的汗:
“陛下怎麼知道的?!昭容廣場現在死二傷一,徐統領剛剛派出城衛軍!”
孫乾猛的站起來,死死盯着趙公公:
“他們爲何暴亂?!”
“因爲塵無和尚去了昭容廣場,還帶着春信姑娘,說以前自己都是胡說八道的,讓百姓們散了,以後再也不講經。”
靠!
孫乾差點爆出粗口,這塵無故意的嗎?!
這麼一說,不是欺騙老百姓?他們不暴亂纔怪!
陳彥與陳善兩人十分尷尬,自己扇臉都沒這麼快的。孫乾哪裏還顧得上他們,略一思索看見殿門口單膝跪地的城衛軍信兵,急忙大步走到大殿門口道:
“你速速告訴徐年,一定要揪出鬧事着,送到刑部好好查查。若是借事煽動人民羣衆,立即稟告朕!”
人民羣衆?
城衛兵很快反應過來,立即領命而去,由於時間特殊,他騎了一匹快馬,飛快奔出皇宮。
孫乾負手來回踱步,他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
普通百姓在天子腳下,哪裏敢聚衆鬧事?
陳彥走到他面前,拱手認錯:
“陛下請恕罪,是臣愚昧了。”
孫乾一擡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和陳善兩人,立即去尚書府中,將今日新到的所有摺子看一遍。就看有沒有遺漏的,和京城聚衆鬧事差不多的摺子!”
陳彥吃了一驚:
“陛下懷疑是有人蓄意而爲?”
孫乾點點頭,面上露出凝重神色:
“不怎麼能確定,但也要以防萬一。”
“臣等即刻就去。”
陳善與陳彥匆匆一拱手,快速離開了皇宮。
“早知如此,就把那和尚殺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那可不一定,沒有塵無,也可能會有塵有、塵飛什麼的。”
孫乾冷冷一笑,趙公公這才聽明白其中的意思。
過了半個時辰之後,一名城衛軍再度出現在養心殿的前庭宮道上。孫乾負手站在廊下,看着城衛兵利落翻下馬匹,對着他奔來:
“陛下,暴亂已壓下。百姓十死三十六傷。抓住可疑之人一名,現在正交由刑部審理!”
“人羣可散了?”
“已經散了,太醫院已派出御醫,正在救治傷者。”
孫乾還想問點別的,然而不知從何問起,事情來得有些突然。他朝城衛兵一揮手,城衛兵立即退了下去。
他正在思索中,趙公公開口提醒他:
“陛下,陳彥大人來了。”
孫乾一轉身,果然看見一臉嚴肅的陳彥,正快步登上養心殿的臺階。
陳彥到了他跟前,拱手說道:
“陛下,臣等翻查了一遍摺子,並未發現有異常的。”
孫乾負手踱步,皺着眉頭沒有說話,難道真是他想多了?
“陳卿,你立即帶人,將塵無和尚帶到宮中來,朕要親自審問他!”
“回陛下,城衛軍統領徐年,已派人抓捕塵無,現在即刻提到御前。”
不待孫乾再下令,陳彥立即命身後的史令,去傳召候在宮外的徐年等人。不過片刻,塵無再次愁眉苦臉的出現在大殿中。
孫乾喝了口茶,面上淡淡的,從塵無一進殿,就沒正眼瞧過。
塵無膝蓋有些鈍痛,他不敢挪動半分,上身幾乎趴在地上,寂靜無聲。
終於,乾帝施施然開口了:
“範餘曾啊,你好大的膽子,竟然煽動黎庶,在朕的眼皮底下鬧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想讓朕扒你一層皮?!”
塵無,哦不,範餘曾身體一顫,惶恐不安:
“陛下恕罪,草民本想驅散百姓,誰知有人故意鬧事。一個草民從未見過之人,說草民是被陛下逼迫還俗,用來污衊佛教。”
孫乾似笑非笑看着他:
“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草民自然說確實看上了春信姑娘,陛下成全草民的好意,草民想還俗,一年抱兩兒子!”
孫乾忍住不笑了起來,他咳了一聲,收斂笑意正色:
“那他們爲何還要鬧事?故意的?”
範餘曾抹了把額頭上的汗,惴惴不安道:
“草民瞧着也是故意的,也懷疑是隨州那邊過來的。”
怎麼會扯到隨州了呢?!孫乾敏銳嗅到其中關鍵信息,立即一拍案桌,氣勢冷沉低喝:
“把隨州的事說清楚,否則別說兒子,你自己的命都沒了!”
範餘曾哪敢耍心眼,便將隨州的事一一說了出來。他本人是麟州陽炎人士,雖然是個底層的百姓,但生活還算過得去。
他本有幾分小聰明,被檀香寺的住持看中,收做了小沙彌。他父母也正好省一口飯,就隨他自己選擇。
範餘曾改名塵無,在檀香寺當了個從未到過紅塵的和尚。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一個幽州的靜海大師,兩人相談甚換,便隨他到了幽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