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叩問聖安後,孫乾喝了口茶:
“朕看你斯斯文文,面對那羣突厥人,可有自保之力?”
張苑良平靜答道:
“爲大慶之事,沒有考慮這麼多,小吏也曾習武,會一手儒生劍法,也不是隨意可欺之輩。”
孫乾有些狐疑,對趙公公道:
“你去將梁錦合傳來,朕要試試張苑良的武藝。”
站在旁側的高巖上言:
“陛下,難道匈奴會對大慶使者出手?”
“朕是派遣使者,又不是讓他們去送死,當然要保證他們的生命安全。”
張苑良心中頗爲感動,他是自願前往險地,可乾帝仍願意爲他着想。
孫乾看着他問道:
“你爲何願意前往突厥?那些人是些野蠻之人,一旦兩國局勢發生變動,他們可沒有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的信用。”
張苑良沒有立即回答,只是將身體更下躬了一些。
孫乾神色未動,依舊看着他。
張苑良提起了心,說道:
“小吏只想面見陛下,稟告一件事情。”
孫乾皺眉,原來是有事而來,心中頓時有些不爽。可一個小令使,願意入險地換取一次面聖的機會,想來事情也不小。
“說。”
張苑良立即跪在地上,磕了頭後上言:
“陛下,小吏要告祁州原上一地的府尹宋閒,他以官府名義徵用兩百戶民間耕地,導致那些百姓不得不往祁州邊界遷移。後因祁州邊界被羯族攻入,那些百姓死傷無數!”
孫乾吃了一驚,忙問是什麼時候的事。
張苑良痛心不已,原來陛下真的連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祁州四司長官,將此事壓在了祁州境內,即便有人想上京稟告,也會被攔截。
張苑良涌起一股怒氣,他壓制在胸口,鄭重道:
“陛下!已是四年的事了!那兩百戶百姓已不過幾戶,不知在何處落身!小吏便是那兩百戶之一,被逼無路,跳入水中才得以脫身。小吏不敢再回祁州,便上了京城。想着若能謀得一官半職,有機會面見陛下,才能得申冤案!”
張苑良的聲音已是哽咽了,孫乾面色越來越陰沉,禮部尚書高巖也面色大變。
天下竟有如此荒唐之事?!
高巖忍不住問道:
“怎麼沒聽到一絲風聲?沒一個人到京府告狀?”
張苑良面上盡是苦澀,京城乃權貴之地,這裏的人呼風喚雨,哪能理解偏遠地區的難處?
“大人有所不知,祁州四司一道令下,何人能逃過他們的眼睛,來到京府呢?”
高岩心中滿是疑慮,他看了一眼孫乾,孫乾朝他微微一點頭,他便繼續問道:
“你是說四司都與原上府尹勾結?!那祁州其他地界呢?”
張苑良沒有任何驚慌,有條不紊的回答:
“其他地界小吏沒怎麼去,也許在大人看來,這些事情匪夷所思。可在小吏看來,平常不過。”
高巖聞言一喝:
“御前不得亂說!陛下英明恩澤天下,怎麼可能是常事!”
“陛下恕罪,小吏絕無冒犯陛下的意思。”
他還是心驚了一下,唯恐乾帝一怒,將他革職去任。丟職事小,陛下不接受他的案子纔是事大。
孫乾面色沉沉,開口說道:
“朕信那些地方官膽大,欺上瞞下,作威作福,你且繼續說下去,朕在聽着。”
張苑良一震,有點不敢相信,陛下這麼容易相信了?!
他不知道孫乾前世也來自底層,那裏信息發達,每天不知能看到多少令人震驚的事。
“小吏本事不夠,在京都兩年,纔有機會進入禮部,做了一個令使。本以爲還要等上兩年,沒想到陛下要召人前往突厥。”
孫乾看了一眼高巖,問他:
“那你爲何不和高尚書提起?難道他不夠清廉?”
高巖還真對此事一無所知,見孫乾如此說,面色微變。這滿朝文武,沒一個敢拍着胸口說,自己是絕對的清官。
若乾帝真要查他,他高巖也得落馬!
張苑良雖不知其中的厲害,可也不願牽連無辜之人。
“回陛下,小吏在禮部的匯文閣中,不過負責翻譯羯族文字的小令使,沒法見到政務繁忙的高尚書。”
孫乾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你竟然無法看見他,怎麼又知他政務繁忙?”
張苑良語塞,高巖立即躬身:
“陛下恕罪,此乃臣的疏忽,臣日後必多關注下司。”
孫乾一擡手:
“朕不是責怪你,而是要將此事詢問清楚。張苑良,你可是對六部其他人一個都不信?”
京城這種地方,隨便走到哪裏,都能碰上一個官。
孫乾以前沒聽到一絲風聲,張苑良突然冒出來,讓他不得不懷疑別有居心。
張苑良重重磕了頭道:
“是的陛下,祁州四司每隔一段時間來返京城,小吏怕被他們發現,不敢常去外面。因身份卑微,滅了小吏不過吹灰之力,陛下爲天子,今日小吏能面見實乃萬幸。”
孫乾沉默了許久,此時禁衛軍統領梁錦合已久候門口。他也沒想到大使之事橫生枝節,考慮片刻對張苑良說道:
“此事朕會派人調查的,不過眼下要解決的,是前往突厥一事,那麼現在你可還願意?”
張苑良再磕頭堅定回答:
“小吏雖爲伸冤而來,可前往突厥也是真心實意的。”
“你會突厥語言?”
“會,小吏的父親曾在祁州與羯族、突厥做生意,便學會了兩種語言。”
“那好吧,你武藝如何,與梁錦合較量一番?”
張苑良領命站起來,梁錦合入了殿,趙公公在旁側問道:
“陛下,可要去演武場?”
孫乾本想看看張苑良的武藝,可被案件擾了興致,擺擺手淡聲道:
“不必了,就在這殿中吧。”
殿中倒是足有六丈寬的場地,趙公公擡手抹了下臉,低聲對張苑良囑咐:
“小心點,莫要傷了陛下。”
張苑良點點頭,內侍捧出兩把長劍,分與兩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