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塗頭後面一男人對監工大聲道:
“他應該多背的那份在我筐裏,怎麼又給他加上?!”
那男人生得還算強壯,背後的筐裏確實太多了,就連他青筋暴徒的壯腿也有些發抖。
監工一鞭子摔在他身側,濺得塵土飛揚:
“吳廣,別沒事找事,不想幹活趕緊滾!”
吳廣?!
一聽就是要造反的名字!
孫乾心中咯噔下,看着吳廣鐵青着臉吞下怒氣,伸出手臂扶住前面的老塗頭。老塗頭被壓得說不出話來,額頭豆大的汗珠簌簌滑下。
孫乾上前喝道:
“夠了!他一個老人,讓他背這麼多,你良心不會過不去嗎?!”
那監工吃了一驚,橫着眼瞪向他:
“哪裏來的?!這地方是你能來的?!”
孫乾氣笑了:
“這是個學院?學院竟然如此壓榨力徭?!若不是親眼所見,還以爲進了某個黑心窯洞!”
那監工看他一身錦繡,也不敢冒然提鞭就抽。他眼光一狠,一鞭子抽在老塗頭和吳廣身上大喝:
“愣着幹什麼!幹事!”
吳廣痛得一痙攣,老塗頭直接哎喲一聲連筐帶人墜到了碎石中!
那些石子倒出來砸了他一臉!
孫乾一驚,連忙上前要拉起他,一道鞭風從他面前抽過。鞭尾火辣辣的舔在老塗頭腿上,老塗頭痛得無法出聲,捂住腿緊緊蜷縮在地上。
孫乾怒從心生,瞬間一腳踩住監工意欲收回的鞭子。
監工猛然一拽,不想鞭子紋絲不動!
他又驚又怒氣急,朝各棚下的監工喊道:
“快叫院長和掌事!這裏有人鬧事!”
監工們早已丟下看守的力徭本來,遠處牆邊的護衛也圍攏了過來!
趙公公連忙到了孫乾身側,一把拉住孫乾低聲:
“大人,他腿傷着了,拉了他也站不起來。”
孫乾看着痛苦的老塗頭無可奈何,吳廣立即放下竹筐,將老塗頭背上的框子扯下來,對孫乾冷冷道:
“趕緊走吧,這地方可不是你們能惹的!要是真看不過去,告訴常太傅這裏強徵百姓徭役!”
監工們聞言變了臉色,其中一個監工指着吳廣大喝:
“把他拖下去!讓他張嘴胡說八道!”
兩個護院立即上前,孫乾對趙公公喝道:
“去,把嶽歸正提過來!”
衆人以爲聽錯了,嶽歸正是和院的院士吧?是常太傅親自點的吧?!
把他提過來是什麼意思?!
這時,出去稟告院長的監工慌慌張張跑進來,滿眼驚懼的看了一眼孫乾,對其他監工結結巴巴:
“院、院士來了……”
下一刻,嶽歸正確實被人提了過來!
廉行一手拽住他後領,推搡進園子後才鬆開。嶽歸正面上難看至極,他一個趔趄到了孫乾旁邊,不敢看孫乾。
廉行的名字他還是知道的,皇宮親衛軍統領!
“院士?!”
其他幾個監工登時大驚失色,嶽歸正環顧一眼後園子,走到孫乾面前低聲問道:
孫乾指着吳廣扶起的老塗頭,冷冷說道:
“這很妥當?吳廣,你說。”
吳廣不大敢說,他不想丟這份差事,可他不說老塗頭得累死。
“大人,小人是被強徵來的力徭,上個月並沒有發出銀錢。這個月小人本不想做了,他們卻強行將小人從家中拖來……”
看管他的監工立即喝道:
“這份差事你可應下了!怎麼能半路逃跑?!”
孫乾怒道:
“你不發他銀錢,他怎麼養家餬口?!還有,誰讓你們強行徵用百姓爲力徭?!”
嶽歸正笑了一聲,眼中暗含着嘲諷:
“大人,若不強行徵用,哪裏來的人做事呢?”
孫乾眉頭一皺:
“難道戶部沒撥銀子?”
“撥了,不夠。”
說得直截了當,孫乾一怔,趙公公立即說道:
“大人,等會常太傅就到了,您先去樓中歇着。在這地方也問不明白,待廉行調查清楚了,直接罰這些人便可。”
孫乾聞言點頭,深深看了一眼嶽歸正和建工們:
“送老塗頭去休息,吳廣候着等常太傅審問。”
說罷,轉身走出園子,兩個便衣親衛軍跟在他身後,神色肅冷。
嶽歸正幾人面面相覷,這年輕人提到常太傅都沒一絲敬意,還習慣性的施令,來頭似乎很大啊!
嶽歸正心中隱隱有了個揣測,又覺得十分荒誕。
怎麼可能!
乾帝不可能來這個地方!
他陷入了糾結之中,此時趙公公指着一干人等:
“在這待着等常太傅,跑了小心腦袋!”
不顧衆人驚疑交加的目光,趙公公大搖大擺的出了園子。背了衆人視線,趙公公立即急匆匆的朝孫乾趕去。
他可不想在常太傅面前大出風頭!
孫乾在親衛軍的引領下,到了嶽歸正的樓閣。這裏的前庭也擺着各種石頭,石頭上下凹處綴着鮮綠的苔蘚。
幾棵扭曲樹枝的矮槐夾在石頭中間,增添了怪石老樹的古樸趣意來。
孫乾看了看,走到正堂之中。
正堂門邊的婢女和下人紛紛躬身縮到一邊,連嶽歸正都敢得罪的人,一根指頭就能戳死他們!
孫乾走近堂中,一個親衛詢問他是否要喝茶。
“不必了。”
親衛聞言暗中鬆了口氣,乾帝要在這喝茶喝出點什麼事來,他可擔當不起。
孫乾一指門邊的青衣小廝,沉聲:
“你,過來回話。”
那小廝嚇得一哆嗦,猶猶豫豫的不知如何是好。親衛軍大步走過去,將他提到孫乾面前,一腳踢中他的膝窩,讓他跪在地上。
他踢得不重,卻把小廝嚇得不輕,一個勁磕頭,也不敢求饒。
孫乾皺眉問道:
“後園子的力徭一直如此繁重?”
小廝一抽噎,斷斷續續的回答:
“大、大人,小的不知道,小的不能進去。”
孫乾一想也是,隨即命他去將有關主事尋來。不待小廝應聲退下,一名身材適中、神色還算從容的主事踏入堂中。